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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吻他,随后发出一声轻叹,跌进了一把扶手椅里。她半倚着椅子,颤抖着身子,发出荒唐的狂笑。

“真有你的,你这个神童!”她喊道。

“很好,如果你想就这么叫我好了。我曾告诉过你我比你大一万岁——确实如此。”

她又放声长笑。

“我可不想与你作对。”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与你作对了。”

“奥玛尔,”她问,“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天才站起来,把手插进兜里。

“因为我爱你,玛西娅·梅朵。”

此话一出,她就不再称呼他为奥玛尔了。

“亲爱的小子,”她说,“你知道我也有点爱你。你身上有些东西——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每次我在你身边时都会让我心潮起伏。可是我的小甜心……”她顿了顿。

“可是什么?”

“可是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你才18岁,可我已接近20了。”

“废话!”他打断道。“不妨这么说——我正在进入19岁,而你正是19岁。那样就拉近了你我之间的距离——更何况我还提到过比你年长一万岁的事呢。”

玛西娅笑起来。

“可是还有更多的‘可是’呢。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天才激动地喊道。“我的家人想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怪物。”他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那么凶猛。“我的家人都可以滚回老家去坐着了!”

“我的天!”玛西娅慌张地喊道。“他们都是那样吗?我想,你是想用钉子把他们都钉起来吧。”

“钉子——是的,”他疯狂地赞同道——“随便用什么。只要我一想到他们是怎么让我变成一具干枯的小木乃伊的……”

“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是那个样子的?”玛西娅温和地问——“是我吗?”

“是的。自从我遇见了你,我在大街上碰到的每个人都叫我羡慕,因为他们比我先懂得爱情的意义。我过去常把它叫作‘性冲动’。天哪!”

“还有更多的‘可是’,”玛西娅说。

“是什么?”

“我们怎么谋生?”

“由我来维持生计。”

“你还在上大学。”

“你认为我很在乎文学硕士这个学位吗?”

“你在乎的是成为我的主人[36],对吧?”

“对的!什么?我是说,不对!”

玛西娅笑了,敏捷地跑过来坐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疯狂地搂着她,在她的颈项那里留下了一个吻痕。

“你身上有股洁白无瑕的味道,”玛西娅思忖着说,“可这听上去不符合逻辑。”

“噢,别讲该死的大道理!”

“我不是有意的,”玛西娅说。

“我讨厌人云亦云的家伙!”

“可是我们……”

“哦,闭嘴!”

玛西娅总不能用耳朵说话吧,所以她只好闭嘴了。

贺拉斯与玛西娅在2月初完了婚。这个消息极大地震惊了耶鲁和普林斯顿两所大学里的学术圈子。贺拉斯·塔博克斯,这个在14岁时就有文章刊登在《大都会》周末版上的人,放弃了他的事业,放弃了成为全球知名的美国哲学专家的机会,和一个合唱队里的姑娘结婚了——他们管玛西娅叫合唱队里的姑娘。可就像所有的现代神话一样,这个奇闻也仅仅维持了四天半的热度。

他们在哈莱姆区[37](租下一间平房。在两个礼拜的寻找之后,在此期间他那具有学术价值的头脑被无情地粉碎了,贺拉斯终于在一家南美出口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小职员的工作——以前有人告诉过他出口业是个新兴产业。玛西娅打算再在剧团里呆上几个月——总之,要等到他能够自立嘛。他开始时工资是每月125块,当然啰,人家告诉他只要过几个月他的工资就能翻倍,可是玛西娅甚至拒绝考虑放弃她当时挣到的150块一周的工钱。

“我们把自己叫作‘脑袋与肩膀’组合吧,亲爱的,”她柔声说,“那个肩膀还需要再继续摇晃上一段时间,直到那个老脑袋开始发挥出作用。”

“我讨厌这种状态,”他阴沉地反对道。

“呃,”她加重语气答道,“你的薪水不够付房租的。你别以为我喜欢抛头露面——我也不喜欢的。我想要只属于你一个人。可如果我现在就坐在房间里数着墙纸上的向日葵等你回来的话,那我就是个傻子了。等你一个月挣到300我就立马辞职。”

尽管这样说很伤他的自尊心,可是贺拉斯不得不承认她的主张更为明智。

三月甜美地过去了,四月来临了。五月见证了曼哈顿的公园和河流的华丽而喧嚣的一幕,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开心。贺拉斯,他没有养成任何一种习惯——他从来也没有时间去养成什么习惯——证实了自己是个很适合为人夫的人,而且,由于玛西娅对令他感兴趣的事情全无意见,所以他们之间几乎从没有什么不快与冲突。他们的头脑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的。玛西娅是个实际的家务总管,而贺拉斯不是活在他那个过去的抽象世界里,就是得意洋洋地活在对他的妻子的崇拜与爱慕里。她可以连续不断地给他惊奇——以她头脑的新鲜性与独创性,以她那思维敏捷的巨大能量,和她那永不落幕的愉快心情。

玛西娅9点档的演出伙伴们,无论她在哪里展示她的才华,都会对她那为丈夫非凡的智力而自豪这一点印象深刻。而他们对贺拉斯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一个瘦长的人,一个沉默寡言,相貌看上去还不成熟的年轻人,还有就是每天晚上他都会等在剧院门口把她接回家去。

“贺拉斯,”有天晚上她说,就在他们像平常那样在11点碰头的时候,“你站在路灯下看上去就像个幽灵。你的体重是不是减轻了?”

他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他们今天给我加薪到135了,还有……”

“我不在乎,”玛西娅严肃地说。“你晚上还要工作,简直是在自杀。你读那些厚厚的经济的书……”

“是经济学,”贺拉斯纠正道。

“嗯,每天晚上在我睡着以后你还要读到很晚。你又要变得像我们婚前那样弯腰驼背了。”

“可是,玛西娅,我必须……”

“不对,你不是必须,亲爱的。我想现在该由我说了算,我不会让我的爱人把身体和眼睛都搞坏的。你必须做点运动。”

“我做的。每天早上,我……”

“噢,我知道!可你的那几个哑铃连消耗两度热量都做不到。我说的是真正的运动。你应该去健身房。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是个体操好手,在大学里人家还想让你参加体操队,可是因为你和赫伯·斯宾塞[38]有定期的约会才不得不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