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妈对战“烦人精” Part 01 Mom Versus the Gnats(第18/24页)

所以你们来接孩子们的时候,会发现他们没穿鞋子,没穿外套,浑身是泥,讲着各种各样离奇的故事。

现在,我要用PTSD专家的身份说话了。

“创伤”,比较宽泛的定义是,一个人经历了自己视为威胁生命的事情。这种事情很可能在十八分之一秒之间就发生了。创伤刚刚发生后,孩子可能会表现出恐惧或困惑。我专门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地送到大巴上,这样就能与他们每一个都产生身体接触。研究表明,受到创伤后立刻得到触摸,能够起到很好的治愈作用,特别是孩子。

在走向大巴的那段路上,我能够听孩子们倾诉,问他们一些问题,还有,就是创造一种最简单直接的陪伴。我还能好好观察一下他们,看看有没有PTSD的早期征兆。我很高兴地告知各位,你们的孩子似乎处理得很好。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雨具能不能拿回来,怎么拿回来。我尽量诚实地回答了他们的每一个问题。我告诉他们,我们会尽力找回他们的东西,可能会有点脏,但妈妈会帮他们洗干净的。

好在,这只是一次单一的创伤事件,因此得PTSD的概率很小。不过,PTSD有可能潜伏期很长,在事情发生后的几个月甚至几年后才显现出来。我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有责任告知你们孩子身上可能会出现的PTSD症状:

● 担心自己会死

● 尿床、做噩梦、失眠

● 吃手指、说幼稚的儿语、需要穿尿不湿

● 在毫无来由的情况下表现出肢体的抗拒

● 不愿意亲近家人和朋友

● 不愿意上学

● 做出残酷、暴力的行为

如果你现在或者未来几年注意到孩子身上出现类似症状,请一定立刻告诉专家,跟他们讲讲在奥黛丽·格里芬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不是说一定会出现这些症状,毕竟这种概率很小。

我向格温·古德伊尔主动请缨,将为两个班的幼儿园孩子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关于对这个创伤事件的集体消化,我们还在考虑到底是举行全校集会,还是只召集幼儿园,抑或是举行一个家长论坛。请大家踊跃发言,提供反馈。

诚祝安好

海伦·德尔伍德博士

*

我想你们都很清楚那天早上的天气有多诡异:“9·11”以后,渡轮服务还是第一次暂停呢。

我和妈妈在马克丽娜餐厅吃了早饭,然后就像每个星期六一样,去派克市场买菜。妈妈在车里等候,我跑到那些忙翻了的鱼贩子那里买三文鱼,又去专门的摊子上买奶酪,然后去肉贩子那里买点儿给狗吃的骨头。

当时我满脑子都想着《阿比路》这张专辑,因为我刚刚看了一本书,讲的是甲壳虫乐队最后的时光。基本上整个早饭时间我都在跟妈妈讲这件事。比如,专辑B面的联唱组曲一开始都是单首的歌,而保罗在录音室里提出把它们合到一起。还有,保罗写了那句歌词——“孩子,你得扛住那重担”,他是完全有所指的。当时约翰想解散甲壳虫乐队,可是保罗不愿意。保罗写的“孩子,你得扛住那重担”完全就是写给约翰听的。他是在说:“我们做得这么好,要是这个乐队解散了,完全都是你的责任,约翰。你确定要带着这样的负担活下去吗?”还有最后那段器乐曲,领奏的吉他声渐渐消失,只有林戈的击鼓独奏,大家都觉得那是一段很悲伤的演奏,是有意在向粉丝告别。一听这个,我眼前就浮现出穿得很嬉皮的甲壳虫四人组,演奏着《阿比路》的最后一段,彼此凝望。你肯定会想:哦,天哪,他们肯定泪流满面了。好吧,其实这一整段器乐曲都是他们确定解散以后保罗自己在录音室里创作出来的。所以里面的感情全是假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到码头的时候,那已经排起了很长的队,过了货物装卸处,穿过高架桥底下,一直排到第一大道了。我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队。妈妈按照顺序停好车,熄了火,穿过瓢泼大雨,走到售票处。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说暴雨引起的洪水把班布里奇那边的渡轮站给淹了,还有三艘载满了车的船等着卸货。听起来场面简直混乱极了。但要坐渡轮,你只能排好队,抱着希望,乖乖等着。

“长笛表演是什么时候?”妈妈说,“我想来看看你。”

“我不想你来。”我本来以为她都忘了呢。

她吃了一惊,嘴巴张得很大。

“太可爱太萌了,”我解释说,“你可能会被萌死。”

“但我想被萌死啊!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我就不告诉你什么时候。”

“你这个小浑蛋!”她说。

我早上录了一张《阿比路》的CD,现在拿出来放进播放器里。我专门只开了前面的扬声器,因为冰棍儿正在后面睡觉呢。

当然啦,第一首歌是《一起来》(Come Together)。先是既奇怪又很棒的“咻咻咻”和低音鼓,然后约翰开始唱“肥大的衣服……”。哇,什么情况,妈妈怎么每一句歌词都知道啊!她不仅能跟着唱每句歌词,节奏停顿也很清楚。每一个“好极啦!”“噢!”和“呀呀呀!”她都跟得上。接下来的每一首歌都是这样。当《曼克斯威尔的银锤》(Maxwel's Silver Hammer)前奏响起时,妈妈一脸嫌弃:“我一直觉得这首歌太幼稚啦。”话是这么说,但她是怎么做的呢?还是把这首歌一字不差地跟着唱下来了。

我按了暂停键。“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啊?”我急急地问。

“《阿比路》吗?”妈妈耸耸肩,“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知道。”她又按了播放键。

《太阳出来了》(Here comes the Sun)的前奏响起,你猜怎么着?没有,太阳没有出来,但是妈妈就像太阳穿透了云层,整个人都放开了。你们都听过那首歌吧,最前面那几个音符,乔治用吉他弹出来,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妈妈唱的时候也是一样,也是充满了希望。歌曲里吉他独奏的那段很不规律的拍手旋律,她竟然完全拍对了。这首歌唱完,她按了暂停键。

“比伊啊,”她说,“我一听这首歌就会想到你。”她都热泪盈眶了。

“妈!”所以我才不想让她去看一年级的大象舞啊。经常不知道什么事儿就会让她一副“全世界都充满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