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阿尔杉茹·奥茹欧巴的民事斗争以及人民如何占领了广场(第18/33页)

菲利普·穆莱雷的肩膀受了伤,鲜血直流,却无动于衷地继续跳舞。仿效扎卡里亚斯·达·格梅亚,其他几名十字军战士也纷纷掏出手枪。只有开枪才能进去。

在圣殿里,只剩下流血跳舞的桑构与在空地上挥舞木棍的曼努埃尔·德·普拉赛德斯。警探一拥而上:把这个兔崽子带到警局,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六个英雄里,跑在最前面的是复仇心切的“珊瑚蛇”萨姆埃尔:到警察局我要扒了你的皮,让你没有胆子也没有心思打架、弄玛孔巴,我会把你这个兔崽子打得只剩一丁点儿大,让你巨人变侏儒。

曼努埃尔·德·普拉赛德斯不可思议地跳出窗户——人们都说这是桑构的奇迹,在此之前,他打掉了“珊瑚蛇”萨姆埃尔的三颗牙,其中一颗还是他最爱的金牙,密探一直引以为傲。

桑构在丛林中消失了,身上带着血,跳着鞭子舞。流氓分散开来追捕逃犯。啊,如果能抓住菲利普·穆莱雷和他的桑构!啊,如果能把手放在曼努埃尔·德·普拉赛德斯身上,那该多棒啊!漆黑的丛林中一点线索也没有,只有猫头鹰的叫声。

摧毁仪式物品不能消除他们的怒火,这是十字军战士的愤怒。这还不够。他们在大棚放了一把火,火舌吞噬了整个萨巴济圣殿,以示警戒。

圣战,文明的十字军东征,持续了许多年。在淫荡的专员、热爱理论阅读的法学学士佩德里托的统治下,暴力就是家常便饭,决不姑息手软。佩德里托博士承诺要消灭一切巫术、桑巴、黑人文化,“要给巴伊亚城来个大扫除”。

13

几天之后,曼努埃尔·德·普拉赛德斯吃完午饭,刚刚离开他位于伯爵夫人胡同的家,后背就承受了“珊瑚蛇”萨姆埃尔手枪的全部火力。子弹一颗接着一颗,一共六颗。他趴着倒下了,甚至连声“哎”都没说。

人们从各处赶来。杀人犯说:“别逞能了,把路让开,让我过去。”

人群不让。复仇的呼声包围了罪犯,人群怒火高涨,杀手的傲慢化成了尿液。他怕死,怕被在路上就地正法。他放下武器,跪在地上请求宽恕。卫兵来了,驱散混乱的人群,将罪犯带走了。几个有声望的人跟着巡逻队一起来到警察局。

他们将罪犯与武器一起交给职责部门,有声望的人便被打发走了。鞋匠中心区一家电影院的负责人还跟专员重申了一遍:“他是在杀人现场被抓的。”

“把他交给我们,你放心吧。”

当天下午六点左右,在“大灵魂”泽、“七死人”伊诺森西亚、米兰多里诺、扎卡里亚斯·达·格梅亚与“残疾人”里卡尔多的陪伴下,助理专局密探“珊瑚蛇”萨姆埃尔,这名当场被捕并移交警局依法查处的谋杀犯,一路嬉笑怒骂,从伯爵夫人胡同前面经过。胡同里,几位朋友正在为曼努埃尔·德·普拉赛德斯守灵。

胖子佩德里托专员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玛孔巴巫师在街上打了我。他辱骂长官您的妈妈,还想动手扇我的脸。我朝他开了枪,我可不能挨巫师的揍。”

战争就是战争,助理专员说。密探团伙在街上来回游荡,他们来到一个酒吧,喝酒却不付钱。战争就是战争,圣战士兵享有特权。

14

萨贝拉因为风湿病而瘫痪在床,她在疼痛与气愤中发起火来。

“塔代乌是个有文化的人,高梅斯一家却粗鲁得很,就是一群腹地土匪。为什么不行?因为他们有钱?”

“因为他们是白人。”

“白人?佩德罗大师,别跟我提巴伊亚白人,别让我发笑,我不能笑,不然会疼死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巴伊亚的白人就像作坊里的蔗糖:都是红糖。雷孔加夫是这样,腹地更是这样。高梅斯一家根本配不上塔代乌这样的小伙子。要不是因为露,她带着爱来看我,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要不是为了她,我就让塔代乌找个更好的人家。这些高梅斯,坦白说……我太了解他们了,她的外婆,亲爱的佩德罗[21],这个如今天天待在教堂的老尤弗拉希娅,过去也不是省油的灯……”

佩德罗·阿尔杉茹没有掩饰他有同感。

“这些贵族都一样。有些人会将他们的想法说出来:黑人、混血儿只配住在奴隶窝棚。另外一些以自由平等自居,平时看不出有什么偏见,除非有人跟他们说起结婚。没人会比塔代乌遇到的这个家庭更加热情明理。塔代乌还是学生的时候,整天都泡在那里,在那儿吃午饭、晚饭,在同学房间留宿过许多次,就像他们家的孩子。但是一说起结婚,事情就变了。萨贝拉,你坦白告诉我: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会让她跟黑人、混血儿结婚吗?要说实话。”

她战胜了巨大的疼痛——“就像有一大群狗在咬我,全身都不放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佩德罗·阿尔杉茹,我不许你这么说!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圣阿玛罗,或者卡树艾拉,或者生活在这儿,跟阿尔格鲁、阿维拉、贡萨尔维斯们在一起,你或许还能问我这个问题。你忘了我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巴黎吗?如果我有一个女儿,佩德罗大师,她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白人、黑人、中国人、放高利贷的土耳其人、信犹太教的犹太人。她喜欢谁就嫁给谁。如果不喜欢,就不嫁。”她痛苦地呻吟着,在椅子上坐下。“阿尔杉茹大师,听我说个秘密:在床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一个好黑人,维尔吉尼娅奶奶就这么说。”她眨了眨狡黠的眼睛。“我的奶奶维尔吉尼娅·阿尔格鲁嫁给了佛尔图纳托·阿拉乌茹上校,黑人阿拉乌茹。她是个口无遮拦的女人。在制糖作坊,她爱抚着佛尔图纳托爷爷,当着那些红糖伯爵夫人的面说:‘我黑男人的一个蛋,给我一打你们那些白男人的我也不换。’”老太太又愤怒地回到原先的话题:“拒绝塔代乌这么一个有教养的人,太荒谬了!”

“我没有拒绝塔代乌,我要跟他结婚,如果上帝愿意!”走廊里传来露的声音。

萨贝拉心疼地感叹:“我亲爱的,我可怜的姑娘,我的小人儿。”[22]阿尔杉茹阴郁的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