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11/14页)

“你看,”温菲尔德叫道,“你看,我在这儿,我就是约翰伯伯。”他甩动着两臂,嘴里喷着气,转着圈子,一直转得晕头晕脑。

“不对,”露西说,“要这样做才行。这样做才行。我是约翰伯伯,我喝得烂醉了。”

奥尔和汤姆正静悄悄地穿过柳树丛,撞见了疯疯癫癫、摇摇晃晃走路的两个孩子。暮色现在已经很浓了。汤姆停住脚,偷偷地看一看。“这不是露西和温菲尔德吗?嗐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走过来。“你们疯了吗?”汤姆问道。

两个孩子怪难为情地站住了。“我们不过是玩玩。”露西说。

“这可是疯子似的玩法。”奥尔说。

露西冒冒失失地说:“这并不比许多事情更疯。”

奥尔继续往前走。他对汤姆说:“露西慢慢地学会开玩笑了。她早就在耍这套把戏。现在是顽皮的时候了。”

露西在他背后做了个怪脸,用两根食指绷开嘴,向他伸伸舌头,想尽了办法惹他生气,但是奥尔却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她望望温菲尔德,想继续玩那套把戏,但是已经被打断了兴致,玩不下去了。这是他们两个都明白的。

“我们到河里去,把头钻进水里玩玩吧。”温菲尔德提议道。他们穿过柳树丛走下去,还在生奥尔的气。

奥尔和汤姆在暮色中静悄悄地走着。汤姆说:“凯西不该那么办。可是我早该想到才对。他说他没给我们做什么事。他是个好笑的家伙,奥尔,时时刻刻都在想心事。”

“那是因为他是个牧师,”奥尔说,“他们老有许多事在脑子里乱转。”

“你猜康尼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想大概是解手去了吧。”

“,他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他们在那些帐篷中间,紧靠帐壁走着。弗洛伊德的帐篷那里有个轻微的呼声喊住了他们。他们走近那个帐篷的门帷,便蹲下来。弗洛伊德把帆布掀起了一点儿。“你们走不走?”

汤姆说:“我打不定主意。你想我们最好还是走?”

弗洛伊德苦笑了。“你听见那个警察说的话了吗?你们要是不走,他们就要放火烧掉这个地方,把你们赶走。如果你以为那家伙挨了一顿打不会再来,那你就是个大傻瓜。赌场里那些流氓今晚上就会上这儿来放火把我们赶走。”

“那么,我看我们还是走的好。”汤姆说,“你要上哪儿去?”

“,往北去,我已经说过了。”

奥尔说:“有个人告诉过我,离这儿很近的地方有个官办的收容所。那是在什么地方?”

“啊,我想那儿一定住满了人。”

“是在什么地方呢?”

“从九十九号公路往南,过十三四英里,再朝东转弯,到青草镇。收容所就在那附近。可是我想那儿一定住满了人。”

“那个人说收容所里好得很。”

“不错,是好得很。把你当人看待,不像对狗那样。那儿也没警察。可是已经住满了人。”

汤姆说:“我真不懂那个警察为什么那么凶。好像他一心要找麻烦,好像他要故意惹人发火,引起纠纷似的。”

弗洛伊德说:“这儿的情况我不知道,可是在北边,我却认识一个干这差事的人,他是个好人。他告诉我说,那儿的警官们非把人抓去坐牢不可。警长领到的囚粮是每个犯人七角五分一天,但他只要花两角五分供犯人吃。他要是不抓到犯人,他就没赚头了。那个人说他一星期里没抓到一个人,警长就对他说,要是他再不抓几个人来,就要把他开除。今天这家伙的确像借故抓人。”

“我们还是得往别处走呢。”汤姆说,“再见,弗洛伊德。”

“再见!也许还能见到你们,但愿还能见面。”

“再见!”奥尔说。他们穿过昏暗的停宿场,向乔德家的帐篷走去。

煎着土豆的锅子在火上咝咝地响着,溅出油来。妈用一只汤匙翻动着那些厚厚的土豆片。爸抱着双膝坐在近旁。罗莎夏在油布篷底下坐着。

“汤姆来了!”妈喊道,“谢天谢地。”

“我们得离开这儿才行。”汤姆说。

“出了什么事?”

“,弗洛伊德说他们今晚上就要来烧掉这个停宿场。”

“究竟为什么?”爸问道,“我们又没犯什么罪。”

“只不过揍了一个警察。”汤姆说。

“,那又不是我们干的。”

“据那个警察说,他们要把我们赶走。”

罗莎夏问道:“你看见康尼吗?”

“看见的,”奥尔说,“他顺着河边走了。他是朝南去的。”

“他—他跑掉了吗?”

“我不知道。”

妈转过脸去望着她的女儿。“罗莎夏,你老在说傻话,举动也很特别。康尼对你讲过什么话?”

罗莎夏愁眉不展地说道:“他说,他当初要是留在家乡学开拖拉机,那倒是个好办法。”

他们都默不作声。罗莎夏望着火,两眼在火光里闪烁着。土豆在煎锅里咝咝地发响。她低声地哭着,用手背揩揩鼻子。

爸说:“康尼有短处,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没耐性,太自高自大。”

罗莎夏站起来,走进了帐篷。她倒在床垫上,翻过身去趴着,把头埋在交叉着的臂膀中间。

“去把他追回来是没什么好处的,我想。”奥尔说。

爸回答说:“是的。既然他不好,我们就不要强留他了。”

妈向帐篷里望了一望,罗莎夏就躺在她的床垫上。妈说:“嘘!别说这种话。”

“嗐,他是不好嘛,”爸执拗地说,“口口声声说他要干什么。光说空话。他在这儿的时候,我不愿意说这种话。可是现在他跑掉了……”

“嘘!”妈轻声说。

“请问你,为什么不叫我说话?你干吗老嘘我?他的确跑掉了,可不是吗?”

妈用汤匙把土豆翻了翻,煎开了的油溅着飞沫。她把柴枝加到火里,火焰飞腾起来,照亮了帐篷。妈说:“罗莎夏要生小孩了,那孩子有一半是康尼的。孩子长大后,听说他爸不好,那是对他有害的。”

“总比说谎好些。”爸说。

“不,你这话不对,”妈打断了他的话,“就当他死了吧。要是康尼死了,你就不会说他的坏话。”

汤姆插嘴道:“嘿,吵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康尼是不是一去不回来呢。我们没工夫谈这些,我们得吃了东西赶路呢。”

“又要赶路?我们刚到这儿。”妈从火光照亮了的黑暗中窥视着他。

他仔细地解释道:“他们今晚上就要来烧掉这地方,妈。你也知道,叫我睁眼看着我们的东西被烧掉,我可受不了,爸也受不了,约翰伯伯也受不了。我们难免会打起架来,要是把我抓进去办罪,我可吃不消。今天要不是牧师出头顶住,我就差点儿被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