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0/20页)

“我不明白,这样更好,”伊齐很快回答说。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读过。我,我站在圣彼得一边,而不是圣保罗一边。”

伊齐不吭声,僵在那里,仿佛有人跟他说中国话。

“圣彼得说,假如人们首先不是犹太人的话,就不能成为基督徒。”

“对极了。只要给你施割礼就行了。切一下小鸡鸡……等一下,我来给你显示一下。”

伊齐做了个动作,准备解开裤子。古斯蒂厌恶地推开他,小伊齐摇晃了一下。

“使徒保罗是个激进的人。他想推广运动,使它国际化。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而我,我站在圣彼得一边。”

“你是一头驴,一头蠢驴。你改了传说,你承认了他。我的好老爷,他会超过你的。你已经有过这样的危机。你想成为奥波洛摩夫[24],堂吉诃德。那个荷兰人,皮佩尔科尔恩。”

“我是谁,我,伊齐?什么人都不是。”

“你是一个优秀学生。学校中最棒的。”

“瞧你说的!一个循规蹈矩者:作业完成得很好的小乖孩。”

“你不会总那样的。你想要某种独特的东西吗?你是我朋友,这就是独特的。你,优秀生,你是班里那个懒惰胖子的朋友。伊齐,手风琴。”

“伊齐,你们不一样,你们这些人。”

“你已经答应过,我们再也不说你们这些人,他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了。”

“你们痛苦了,痛苦的奥秘纠缠住了我。”

“是这样啊……你愿意我把你钉上十字架吗?我会好好努力的,我答应你,我要成为班里、学校里最强的,我开始好好干,我准备十字架、钉子、荆冠。”

“没治的蠢驴,是你,不是我。一个畜生,伊齐,你就是这个样。够了,等你长大了,等你有选举权了,我们再来谈。”

几千年之后,科齐大夫有选举权很长时间了,这些玩笑也已经忘记了。病人却在做全面身体检查之前回想起了这一段。

“你把我介绍给哪个心脏病专家了?他叫什么来着?艾尔-阿尔吗?”

“不,那不是一个航空公司。巴尔-艾尔,跟艾尔-阿尔倒是很合拍。巴尔-艾尔。”

贝尔纳·巴尔-艾尔大夫是个高个子,褐色头发。优雅,敏捷。他思维迅速,立即预约安排了检查。俄罗斯助手,他也一样,很优雅,讲礼貌。他小心地量了血压,把了脉搏,做了心电图,往血管中注射了造影剂。半个小时后,上跑步机的地毯。贝尔尼·巴尔-艾尔抓住心脏病人的手,同时注视着监视屏。

“好,好,加速。感觉如何?你能顶得住吗?”

“是的,可以。”

当他觉得他快丢命的时候,结束了: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行了,你停吧。”

他没有丢命,他没有迫切期待这一次中止。

“最后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觉得胸内疼?呼吸困难,有一阵阵剧痛?”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我的胃。我去见过科齐大夫了。”

“科齐大夫给我寄来了胃镜检查结果,结肠镜检查结果。你的胃很好。”

“但是病人要死了,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玩笑。我的胃在折磨我。科齐改换了好几次药。白费劲。我的肚子里有一条恶龙在折腾。”

“行了,我们会处理好的。现在,我们得对心脏做一个核磁共振检查。很快的。我不知道你的医疗保险是不是可以报销费用。你准备付费吗?”

“假如很有必要,假如很紧急……”

“七八百美元。我立即打电话给医院。”

一个钟头后,病人来到了医院。接待处好心的黑女人立即俯身,很认真地,查阅眼前的名单。戈拉,是的,奥古斯丁·戈拉。

两天后,巴尔-艾尔打电话。对那次检查很不满意。

“我不相信这结果。得核实一下。病人的年龄要求我们小心谨慎。其实,任何年龄都一样。我给你做一个血管造影。给我打电话,我们定一个日期。”

就是这个,早上发来的信息。

神奇的冬季景色对巴尔-艾尔一无所知。凝定,很上镜,一种辉煌。教授瞧着森林。

边上,长沙发上,那本又大又厚的相册:《美国生活的一天》。科林斯出版社。蓝色的封面。戴黑帽子的黑衣骑士,跨坐一匹黑马,在蓝色的夜空上,一钩白色的弯月。底下写道:We are frenzied and happy and hopeful: we are zealots and zanies and high school kids just starting to wonder what the world is all about…[25]疯狂,幸福,充满希望:狂热和激奋的中学生,刚刚对世界之美妙有所感悟……美国佬就是这样幽默地界定他们自己。他的新家庭的相册。

标志性的照片:一个金发姑娘和一个金发小伙子,穿着白衣服,紧紧抱在一起跳舞,闭着眼睛,飘飘若仙。This is May 2, 1986.[26]

1986年5月2日,我在哪里?露在我们的祖国,彼得·皮佩尔科尔恩在一页德国小说中,而未来的病人,戈拉,对自己的动脉堵塞和血管造影术还一无所知。

***

古斯蒂·戈拉和伊齐·科齐一直是朋友,甚至在地窖的秘密约会之后也还是。讨论继续下去,伊齐总是更激动,戈拉总是更固执地作出选择,而且懒于评判其选择。

“不需要爱情,古斯蒂,”朋友科齐重复道。“不需要爱情,请听我说。我们愚蠢地等待的总是这个。爱情。被人爱,它是那么美好!在千百年的仇恨和游荡之后,有人突然一下子爱上了我们。爱你的邻人胜过你自己吗?邻人!嗯!是的,我明白……但即便那邻人不能被爱得跟人们爱自己的小小肌肤那样。一句谎言。永远不会超过自己的!这是不可能的。而假如可能的话,那就过分了。为什么爱我们?我们难道更好吗,更美吗?完美无缺吗?不是的。因此:他们让我们安安静静地歇着呢。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仅此而已!人们不再要求我们变得更好,更美,完美无缺。仅此而已!不需要爱情,古斯蒂。”

古斯蒂保持沉默。他当即拒绝了跟伊齐或随便什么人谈及这一主题。当出现了关于这一禁忌话题的各种论战或者冲突,出现了关于头上夹卷发纸的人或者关于传统性侮辱词语的笑话时,他就干脆离开房间。做大学生时,他也会使用同样手法,再后来,当他成为大学助教时,他将经常去人们争论世上热门话题的那个阁楼,露对她丈夫年轻时代对使徒彼得的选择这件事一无所知,而伊西多尔·科齐早已远离那个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