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1/20页)
上完中学后,伊齐注册了一个体育运动学院,高不成,低不就!戈拉大为惊讶。科齐成了铅球青年冠军,他还练举重和划艇。伊西多尔·科齐,运动员?他的那些同党可不是凭着这类形象才赢得了声誉和反感。似乎他异国情调的选择还远远不够,伊齐选择了特兰西瓦尼亚的首府克卢日去上大学。
“在这里你能上同样的课。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那里,人们都很严肃。我已经受够了关于我的那些笑话,还有我开的那些玩笑。而且,陌生人!无名氏!你想想,没有人认识你!”
戈拉微微一笑。克卢日是一个比布加勒斯特要小得多的城市,无名之人会很快蒸发掉。但戈拉不逆着他的意思说,他满怀深情地瞧着他。
一年之后,伊齐又来到他家。不是为学习,而是为告别。他被一个在委内瑞拉的富裕叔叔“赎救”了,他离开了社会主义天堂。
“我们的马克斯成了一个石油大亨!花钱如流水!你还记得吧……什么时候你想逃脱了,我来买你。不要期待会有一吨重的信件,但你很快就会有我的地址。很快。假如我换了地址,我会通知你的。你给我写信,我来解决一切。我们的秘密。我不会为使徒彼得那样做的,但是为圣奥古斯丁·戈拉,罪人,我会。”
加拉加斯的地址很久后出现在一张精美的明信片上。几个词。“这是我的地址,向你问候。教皇陛下,你永远的使者。”
戈拉定期给他寄去他们同班同学的消息,却不提祖国或者委内瑞拉。没有回信。几年之后,他收到一张照片:伊西多尔·科齐,医科学生,手握一副网球拍,周围有一帮笑盈盈的苗条姑娘。照片反面是他刚刚在加拉加斯大学附近买的一个单套间的地址。然后,学业结束后,一张纽约的照片。婚礼:伊西多尔和伊莎蓓拉·摩托拉。优雅的犹太会堂,优雅的新婚夫妇,优雅的来宾。反面,关于新娘子的几个词:医生,美国人,一个著名的风湿病医生的女儿。“今天,在第五大道举行了我们的婚礼,我的老朋友奥古斯丁·戈拉参加了。他的位子在这儿。请给我写信。”
戈拉没有回信。跟外国人的通信,可能减少他原本就不太确信的得到护照的机会。
来到新世界后,他没跟科齐大夫联系。他没准备好要见一次面,有太多东西要重新回头看,很多东西甚至都不可能再回头看到了。伊齐很可能为露拒绝随他来美国而恼火。在他对他讲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封信中,戈拉细细描绘了这位妙人儿的美貌、智慧、微妙之处,但没提到她是什么人种。伊齐没提问。不,他感觉他并没准备好说服科齐大夫相信:人种不是他选择的决定因素,也没有摧毁他的家,或者,他跟妻子的分手并没有动摇他的信念。
当彼得·加什帕尔出现时,戈拉教授毕竟还是出面,跟科齐交涉了一下,让他聘用了他的前妻露。伊齐久久没有吭声,等待着细节,但人们没有提供给他,他便继续不吭声,他聘用了戈拉夫人。
古斯蒂用各种借口,再三推迟着再见他老同学和老朋友的时刻,科齐似乎明白了,此中有一些隐情,便不再坚持。在他们不多的一次电话通话中,他们决定避开这一话题。他们说到做到,一直到九月之鸟突然出现。戈拉打过电话,想知道露是否还活着,当天最重要的消息。然后,沉默。然后,胃中的恶龙出现了,得有一个医生。伊齐会不会变得像美国医生,认真地看电脑和数据,而不是看病人?不然,他也许不会对抗竞争,他在前往老同学诊所的途中这样想。
“你是哪里人?”出租车司机问他。
“巴尔干地区的。你呢?”
“苏联。”
“那很大呀。苏联很大。”
“巴尔干也不是一个小村庄啊。我,我来自苏联。”
是彼得在失踪之前为他订的这辆出租车。他警告他:“它属于我们的青春时代。”
“波尔坦斯基不是一个立陶宛或吉尔吉斯姓氏。”
“我是一个苏维埃人。我曾经是,也一直是。假如我没弄错的话,你是要去看医生。”
“是的,一个中学老同学。”
“巴尔干人?”
“巴尔干人。他帮我找到了我需要的专家。在那边,你是做什么的,在苏联?”
“参军。我在军队里。红军。”
“用这个姓?”
“用这个姓。以色列·列奥瓦·波尔坦斯基。在军校,我们有两人姓这个。在4000名学生中。成绩很好,他们什么都奈何不了我们。我一直是苏联人。假如一个朋友在凌晨两点钟给我打电话,说他需要我,我会回答:我马上来。哪怕我再疲劳或生病。生病,我是生病了。我的肾被打坏了。在你们美妙的美国,最初的十年,我做司机,开卡车。一辆巨大的卡车。夜以继日。我熟悉他们的医生。他们问你的医疗保险如何,而不是你的病如何。你有什么样的保险?号码,我们就是这个。数字,统计。不,先生,我很抱歉,大夫不接受这种保险,对不起。美国佬的礼貌。生意!这个国家的救星。”
“你想说什么?”
“经济!它维持了整个的腐败。贪婪和狡诈。富人越来越富,政客们的谎言,电视上的无聊闲话。民主是一种比镰刀锤子更糟的谎言。”
“真的?”
“是的,没错。你要当选议员,就得有百万美元。你向那些人乞讨百万,并答应随后向他们提供好处?一种唯一的拯救:经济。对人类缺点的操纵!它维持了腐败。劳动,商务,金钱。剥削压榨。假如老板拍了板,两分钟里你就被扫地出门。你失去了疾病保险,然后又丢了房子,丢了汽车,一切。因此,要注意,别把它们弄丢了。你像奴隶那样干,你依附于这一奴隶制。在我们那边,当有人对你说到国家,他是在对你说:‘他妈的国家!’这里,他是在说:‘God bless America[27]!’工作狂。你像畜生那样工作,直到最后一分钟,倒下!人们把你埋了!”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嗨……孩子们。为了他们。为了他们,所谓的。一个小子,一个姑娘。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他们可没这概念,他们不在乎。我们拼死拼活,我妻子和我。为了给他们提供一切,为了让他们拥有一切。没良心的一代人,先生……我女儿,我的小心肝,我的索菲西卡。索菲亚·波尔坦斯基。波尔坦斯卡娅。大学生。漂亮,聪明,优雅,被宠坏了。今年夏天她想去上一个短期班,去锡拉丘兹。锡拉丘兹大学!她在互联网上找到了不知什么班。锡拉丘兹大学的一个夏季班。你想远离我们生活吗?你母亲都不知道该为你做什么了,把你的衣物洗干净,熨平整,完美无缺。还有我呢,索菲西卡?你怎么能远离我一个月呢?一个月,爸爸,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打电话吧,爸爸,我们打电话好了。在电话里,她可是真好!为什么不通过电子邮件呢,我们还能上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