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76/127页)
另一份写着:“有关我们前议之订单,继续执行。肯·达纳格。”
他解释说:“他本来也没打算马上做的,这个八千吨的里尔登合金订单,是给煤矿用的建筑合金材料。”
他们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她把电报递回来的时候,他低头去接,只见她伸在桌边的手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这是一只年轻女孩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此时,非常的放松和柔软。
“科罗拉多州的斯托克顿铸造公司,”她说道,“会把开关和信号灯制造公司放弃的订单继续完成,他们会就合金的事和你联系。”
“他们已经联系过了,你是怎么安排那个建筑队的?”
“尼利手下的工程师,我把我需要的那些最好的留下来了,留下的还有大部分工长。让他们接着干并不困难,尼利反正也没什么用。”
“工人呢?”
“供大于求。我觉得工会不会干预的,大多数来求职的工人都用的是假名字,他们都是工会的成员,非常需要这份工作。我会在铁路线上布置些保安人员,但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你哥哥吉姆的董事会呢?”
“他们都一窝蜂地在报纸上澄清自己和约翰·高尔特铁路没有任何关系,说他们认为这个工程是如何如何应该受到谴责。他们答应了我的所有要求。”
她肩膀上的线条张弛自如,似乎做好了飞翔的准备。紧张似乎是她的天性,那并不代表着焦虑,而是表示她在享受;在灰色的套装之下,她绷紧的身体在黑暗中半隐半露。
“艾迪·威勒斯已经接管了常务副总裁的办公室,”她说着,“需要什么的话就和他联系,我今晚就去科罗拉多了。”
“今晚?”
“是啊,我们得抓紧时间,已经损失了一个星期了。”
“坐自己的飞机去?”
“对,我大概十天后回来,打算一个月回纽约一两次。”
“你在那边住什么地方?”
“就住工地,我自己的火车车厢里,那个其实是艾迪的,我借来用用。”
“你觉得安全吗?”
“有什么不安全的?”她吃惊地笑了起来,“怎么了,汉克,你这是头一次没把我看成一个男人,我当然会很安全。”
他没看着她,而是看着桌上的一页报表,“我让我的工程人员准备了一份大桥造价的明细费用表,”他说道,“以及建筑所需的大致时间。我想和你谈的就是这个。”他把文件递了过去,她靠在椅子上读了起来。
一缕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他看到了那张轮廓分明、丰满和性感的嘴。她的身子稍稍向后仰了仰,他便只能隐约辨认出她的嘴形和她在阴影里垂下的黑黑的睫毛了。
我想过没有——他思索着,我是不是从头一次见到你就这样想过了?是不是两年来就没有去想别的任何事?……他在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他听到了以前从不允许自己去想的那些话,他明明有感觉,也知道,但从没去正视,他从来不让这些话在自己的脑子里跑出来,而是想着能让它消失。此刻,却像他突然亲口对她讲出来一样,令人震惊……自从头一次见到你……我的眼里只有你的身体,你的嘴,和你看着我的眼睛……通过和你说的每一句话,和你觉得非常放心的每一次会面,还有那些我们商量过的重要的事情……你相信我,对不对?去发现你的优秀?在心里想着你——把你当做男人那样?……你难道不认为我已经背叛了太多吗?我生命中唯一闪亮的遭遇——我所唯一敬佩的人——我所认识的最出色的企业家——我的盟友——和我一起浴血奋斗的伙伴……最原始的欲望——是我对最高尚所做的回答……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我想过这问题,因为它应该是不可想象的,这么下贱的需要,永远不该沾上你的边,我只想要你……我从不知道会有、会需要这样的感觉,直到我头一次看见了你。我曾经想:这不是我,我不会被它击垮……从那时起……两年了……一刻也无法安宁……你知道这种想得到的滋味吗?当我看着你时……当我在午夜醒来……当我在话筒中听到你的声音……你想不想听听我再也无法赶开的那些想法?……让你去看看你想象不到的东西,让你知道它们都是我做成的;把你只看成一副血肉之躯,让你体验最原始的快感,看你对它的渴望,看你对我乞求,还想得到更多,看你那高贵的灵魂逃不脱放荡的饥渴;看你面对着世界,那股纯净而高傲的勇气后面真实的样子——然后看着你在我的床上,在我令人羞耻的幻想面前臣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看到你那羞辱的样子,看到你向不可言喻的激情投降……我想要得到你——上天呀,诅咒我吧!
她靠在黑暗中读着文件——他看到外面炉火的反光轻轻触摸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肩膀上跳跃,顺着她的胳膊,一直游移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
……你知道此时我在想些什么?……你那灰色的套装和敞开的领口……你看上去是那么年轻,那么严谨,那么有自信……如果我把你的头扳向后面,把你那身套装扒下,掀起你的裙子,那又会怎么样呢——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过了一会儿,他说:“大桥的实际成本低于我们原先的估计,你会注意到,再加一条铁轨,桥的强度也可以承受得住,这一带的发展在几年之内就可以把这样的成本收回来,假如你把费用平摊到——”
他讲着,而她则看着他在台灯下的面孔,他的后面是办公室里空旷的黑暗。台灯并不在她的视线之内,这让她感觉到像是他的脸照亮了桌上的那些文件。他的脸,此时她在想着他的声音、他的思想、他执著单纯的动力中那种冷峻而明亮的清澈。他的面孔就像他的语言——仿佛一个思路是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爆发,经过瘦削的脸颊,直到他嘴角那微微有些轻蔑和下撇的线条——这是残酷无情的苦行僧式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