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过了头(第11/15页)
不过,这一回,索菲娅感觉到了未来的麻烦。拉戈金兄弟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们。弗拉迪米尔越来越被他们控制。他说,我们刚认识他们,别说什么他们的废话。他变得冷淡,态度粗暴还高人一等。他说:你给我举个例子,有哪个女人真的重要到让世界有所不同的?当然当然,除了那些勾引男人,谋杀男人的以外。女人先天落后,还自我中心,但凡她们有点想法,但凡有一个体面点的目标她们愿意投入精力了,她们马上就得了癔病,用自己的自大把目标全给毁了。
这话是拉戈金说的吧。索菲娅回答。
这时候,她已经恢复和魏尔斯特拉斯的通信了。她把馥馥交给了老朋友朱莉娅,动身去了德国。她给弗拉迪米尔的哥哥亚历山大写信,她说弗拉迪米尔轻轻松松地咬住了拉戈金兄弟放的饵,就像他真的就是这种勾引人骗他的命,命运要再给他一次崩溃。然后,她写信给丈夫,提出要回家去。他的回答并不友好。
他们在巴黎又见过一回。她在那儿生活得不好,魏尔斯特拉斯正在帮她找工作。她再一次沉浸于数学之中,她周围的人也都是。弗拉迪米尔已经开始怀疑拉戈金兄弟了,但是他已经陷得太深,没法出来了。他说要去美国。他去了,不过又回来了。
1882年秋天,他写信给他哥哥,说他现在明白了,他是个彻底没用的人。十一月,他汇报了拉戈金兄弟的破产情况。他害怕他们把自己卷进什么犯罪程序里。圣诞节,他见到了馥馥,她住在敖德萨,在他哥哥家。他很高兴她还记得他,而且她既健康又聪明。之后,他写了告别信,给朱莉娅,给他的哥哥,还有一些朋友,但是没有写给索菲娅。还有一封给法庭的信,解释他在拉戈金案件中的一些行为。
他耽搁了一段时间。四月的时候,他用一个袋子套住自己的脑袋,吸入了氯仿。
在巴黎,索菲娅绝食,闭门不出。她全身全心集中在绝食之中,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自己的感受了。
最终,她还是被强迫进了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强烈的羞愧。她要了一张纸,一支笔,开始继续工作。
一点钱也没有留下来。魏尔斯特拉斯写信给她,叫她搬去和他们一起生活,当他的另一个妹妹。他还在幕后活动。终于,他成功了,和他曾经的学生,现在的朋友,身在瑞典的米塔—列夫勒一起。新成立的斯德哥尔摩大学同意成为欧洲第一个接受女数学教授的大学。
索菲娅到敖德萨去接女儿,带她暂时去和朱莉娅生活。她疯狂地仇恨拉戈金兄弟。她写信给弗拉迪米尔的哥哥,说他们是“狡猾的,巨毒的恶棍”。她说服地方法官去旁听案件,让他宣告所有的证据证明了弗拉迪米尔因为轻信而受了骗,他是个诚实的人。
之后,她再一次坐上火车,从莫斯科到彼得堡,从彼得堡赴任瑞典。她的新工作被人们广为传颂。毫无疑问,也惹来了痛心疾首的指摘。从彼得堡坐船,船驶进了一片势不可挡的落日暮色之中。不要犯傻了。她想。我要让自己过真正的生活。
那时候,她还没有遇见马克西姆。也没有得勃丁奖。
5
她刚刚既难过又解脱地对魏尔斯特拉斯说了再见后不久,下午就离开了柏林。老火车,速度慢,但是很干净,暖气也不错。德国车都这样。
大约行了旅程的一半,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摊开他的报纸,给她挑她想看的栏目。
她说了谢谢,拒绝了。
他朝窗户点了点头,看着优美繁茂的雪花。
“嗯哼,”他说,“人还能指望什么呢?”
“确实。”索菲娅回答。
“你经过罗斯托克吗?”
也许他注意到了她的口音,知道她不是德国人。她不介意他的搭讪,也不在乎他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比她年轻许多,穿着体面,态度稍带些恭敬。她有种感觉,她以前也许见过他。在旅行中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儿。
“到哥本哈根,”她回答说,“然后去斯德哥尔摩。对我来说,雪只会越下越大。”
“我到罗斯托克就要离开你了。”他回答,也许是让她相信,她不会掉进一场冗长的闲扯之中,“你喜欢斯德哥尔摩吗?”
“我讨厌这个季节的斯德哥尔摩。我恨它。”
她对自己的反应颇为惊讶。但他愉快地笑了,开始讲俄语。
“抱歉,”他说,“我猜对了。现在是我说话像个外国人了。我学过一段时间俄语。在彼得堡学的。”
“你听出我的俄语口音来了?”
“不是很确定。不过你讲到斯德哥尔摩,我确定了。”
“难道所有的俄国人都恨斯德哥尔摩?”
“不。不。不过他们喜欢说他们恨。他们恨。他们爱。”
“我本不应该这么说的。瑞典人对我很好。他们教我不少东西……”
这时候他摇着头,笑。
“真的,”她继续说,“他们教我滑冰……”
“的确。你在俄罗斯没学过滑冰?”
“他们不会……像瑞典人这么坚持不懈地教人。”
“博恩荷姆人也不会。”他说,“我住在博恩荷姆。丹麦人没这么……坚持不懈,是这个词吧。不过,当然了,我们博恩荷姆人不是丹麦人。我们说我们不是。”
他是个医生,住在博恩荷姆岛。她想知道,要是她叫他帮忙看看喉咙,是不是太过分了。她的喉咙现在很疼。她最终觉得确实很过分。
他说,等他们过了丹麦的国境线之后,接下来还有一段漫长的,甚至艰难的轮渡在等着他。
博恩荷姆岛的居民不认为他们自己是丹麦人,他说,他们认为他们是斯堪的纳维亚人,十六世纪被汉萨同盟接管了。他们有一段悲惨的历史,他们被俘虏了。她有没有听说过邪恶的波斯维尔伯爵[9]?有人说他就死在博恩荷姆,不过西兰岛人说他死在西兰岛。
“他谋杀了苏格兰女王的丈夫,自己娶了她。不过他死在牢里,死的时候已经疯了。”
“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她说,“我听说过。”她的确听说过,因为苏格兰女王曾是阿纽塔早期的女主人公之一。
“哦,原谅我,我这么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