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第4/13页)
如果乔安娜是店主,她会怎么做呢?首先,她永远不会进这么多精致的晚礼服。用什么替代呢?如果你转而经营较便宜的服装,你只能去和卡拉汉以及折扣店竞争,很可能没有那么多生意。那么,转去经营高级婴儿服和童装,努力吸引那些有钱的祖母和姨妈们来买呢?别管妈妈们了,她们没有那么多钱也更加精明,她们会去卡拉汉的。
不过,如果是乔安娜来经营的话,她永远拉不到任何顾客。她知道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她会委婉地建议人们去做,但她不会去迷惑或引诱别人来买。她的态度是买不买由你。人们肯定不会买的。
很少有人会喜欢她,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她说再见的时候,萨比莎肯定不会流眼泪—尽管自从萨比莎的妈妈去世,一直是乔安娜像妈妈一样照看她。她离开的时候,麦考利先生会伤心,因为她对他照顾得很周到,很难找到替代她的人,不过他所想的也就是这些而已。他和他的外孙女都是被宠坏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至于邻居,他们无疑会很高兴。乔安娜和两边的邻居都有房产纠纷。一边是邻居的狗在她的花园里挖洞,在洞里埋骨头、取骨头,它应该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干这些。另一边是黑樱桃树问题,树长在麦考利先生家的地上,但是结果的树枝大多垂到了隔壁的院子里。两件事都是她小题大做,而且还赢了。邻居的狗被拴了起来,另一边的邻居不再碰黑樱桃。她站到梯子上,就能够到邻居家的院子,但是邻居不再赶走落在树枝上的鸟,由此影响了收成。
麦考利先生会让邻居摘樱桃,也会让狗在花园里挖洞。他会让别人占他的便宜。部分原因是这些人是新来的,住在新房子里,他宁愿不去理会他们。当时展览路上只有三四幢大房子。房子对面是露天市场,秋季集市在那里举办(正式的名字是农业展览,该路因此得名),市场和房屋之间是果树和小草坪。大约十几年前,土地被一块块批量卖掉,上面建起了房子—各种不同风格的小房子,有的带楼梯,有的没有。有些房子已经显得破旧不堪了。
麦考利只认识几间房子的主人,并且关系比较好—学校老师,胡德小姐和她妈妈,还有开修鞋店的舒尔茨家。舒尔茨家的女儿伊迪丝是,或者曾经是萨比莎的好朋友。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她们在学校是同一年级—至少去年是,萨比莎曾经留过级—又住得很近。麦考利先生对此不曾介意—也许他知道萨比莎不久会离开,去多伦多过另一种生活。乔安娜不会选择伊迪丝,尽管这个女孩从不粗鲁,来家里玩时也不惹麻烦。而且她也不笨,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很聪明,而萨比莎则不那么聪明。她会让萨比莎变得狡猾一点。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既然表姐罗克珊—胡贝尔太太—出现了,舒尔茨家的女儿成了萨比莎孩提时代的一部分。
我准备尽快安排把你所有的家具用火车托运给你,等他们告诉我费用我就预付钱给他们。我一直觉得你现在会需要它。我想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如果我过去给你帮帮忙,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希望我可以帮到你。
这是在去火车站安排事情之前,她去邮局寄走的信。这是她第一次直接给他寄信。其他的都塞进她让萨比莎写的信里了。他给她的信也是同样的方法,整齐地折好,她的名字乔安娜写在信笺背面,这样就不会弄错了。邮局的人也不会怀疑,节省一张邮票也没什么坏处。当然,萨比莎会告诉外祖父,甚至会偷看写给乔安娜的信。但是,萨比莎不像她那样对和那个老男人在信里沟通感兴趣—无论是写信还是收信。
家具存在谷仓里面,那只是一个镇上的仓库,不是真正的牲畜棚和粮仓。一年多以前,第一次看到这些家具时,乔安娜发现它们脏兮兮的,布满灰尘和鸽子粪,一件件胡乱地堆放着,没有任何遮盖。她把拖得动的都拉到院子里,留下足够的空间放她搬不动的大件—沙发、茶几、瓷器橱柜和餐桌。她可以把床架拆卸开来。她用柔软的抹布擦净木头,然后涂上柠檬油,收拾完毕,它们像蜜饯一样光亮。枫树蜜饯—是雀眼枫木的蜜饯。在她看来,这些家具像绸缎床罩和金发一样光彩夺目。它们华丽又时髦,和屋子里她要收拾的令人厌烦的黑檀木雕刻家具迥然相异。她把它们看作是“他的”家具,这个星期三她把它们拿出来的时候,她仍然这样认为。她把旧被子垫在底下,保护堆在上面的家具,上面用床单罩上,防止落上鸟粪,所以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尘。但是她在把家具收起来前又做了同样的保养,一一包裹好,刷了柠檬油,只等星期五卡车来。
亲爱的麦考利先生:
我今天下午(星期五)就要乘火车离开了。我意识到我没有提前告诉您,但是我愿意放弃我最后的工钱,到下星期一就满三个星期了。双层锅里有炖牛肉,热一下就行了。足够三顿饭的了,也许还可以对付四顿呢。加热后,舀出你要吃的,盖上盖子放进冰箱。记得,要立刻盖上盖子,千万不要变质了。问您和萨比莎好。我安顿好后可能会和您联系。乔安娜·帕里。
又及:我把家具托运给波德鲁先生了,他或许会需要。别忘了加热时,双层锅里要放足够的水。
麦考利先生没有费力就查到了乔安娜买的票是去萨斯喀彻温省格丁尼亚。他是给车站办事员打电话问到的。他不知道怎样描述乔安娜—她看上去是老还是年轻,瘦小还是不胖不瘦,她外衣究竟是什么颜色?—不过当他提到家具时,就无需其他描述了。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火车站有几个人在等晚车。起先办事员尽量压低声音,但是当他听到有关失窃家具的事情时就兴奋起来(实际上麦考利先生说的是“我想她带走了一些家具”)。他发誓说如果他知道她是谁,有什么企图,绝对不会让她踏上火车的。在场的人听见了他这番断言,传了开去,大家都信以为真,没有人问他怎么能阻止一个买了票的成年女子上车,除非他能立刻拿出证据说明她是盗贼。大多传播他的话的人相信他能够而且会去阻止她—他们相信车站工作人员的权威,也相信麦考利先生这种挺直身板走路、穿着三件套西装的老人的权威。
炖牛肉的味道好极了,乔安娜的手艺一直不错,但是麦考利先生却吃不下去。他没有理会盖上锅盖的说明,炉子上留着开着盖的锅,甚至忘记了把炉火关掉,直到水烧干了,一股金属的糊味才让他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