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从山那边来(第9/12页)
所以他坐着,给她读关于纯洁爱情的旧小说,失而复得的财物,那些书可能是很早以前村子或主日学校图书馆处理掉的。大楼其他地方的大多数东西都很时兴,但是阅览室的书籍却显然没有更新。
这些书的封面很柔软,几乎和小山羊皮一样,上面印有叶子和花的图案,像珠宝盒或巧克力盒。女人—他想应该是女人—可以像宝贝一样把它们带回家。
院长把他叫进她的办公室。她说菲奥娜没有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好起来。
“她的体重在下降,即使加了补充剂。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
格兰特说他看出来他们确实尽了全力。
“问题是,我相信你知道,我们在一楼不提供长期的床边护理。如果有人感觉不舒服,我们有暂时的床边护理,但是如果他们太虚弱,不能行动,不能自理的话,我们会考虑转到楼上。”
他说他认为菲奥娜待在床上的时间还没那么长。
“没有。但是如果她维持不了她的力量,她会的。现在她正处于边缘。”
他说他以为二楼是给神志不清的人的。
“也有。”她说。
他不记得奥布里妻子的任何事情,除了他在停车场看见她穿的格子花呢裙。当她弯腰探进车的后备箱,夹克的下摆张开。他的印象是细腰和大屁股。
她今天没有穿格子花呢套装,而是穿了棕色系腰带的便裤和粉红毛衣。他对腰的印象是对的—紧紧的皮带表明她特别重视。如果不扎可能更好些,因为腰带上下都鼓出了一大块。
她可能比她丈夫要年轻十到十二岁。短发,打卷,染成红色。她的眼睛是蓝色的—比菲奥娜的浅一些,是淡青色或绿松石蓝—有点肿,显得有点歪。核桃色的妆让明显的皱纹更突出了。或许是在佛罗里达晒出来的棕褐色。
他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我过去在草地湖见过你丈夫。我经常去那里。”
“是的。”奥布里的妻子说,下巴挑衅似的动着。
“你丈夫好吗?”
“好”字是最后一刻加上去的。通常他会说:“你丈夫怎么样了?”
“他还好。”她说。
“我妻子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我听说过。”
“所以我想和你聊聊,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丈夫没有试图和你妻子怎么样,如果这就是你想要说的,”她说,“他没有以任何方式骚扰过她。他没有能力而且也不会那么做。我听说情况恰恰相反。”
格兰特说:“不。根本不是。我不是来投诉的。”
“噢,”她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呢。”
她的道歉就是那样。她听起来也没有歉意,只是失望和迷惑。
“那你还是进来吧,”她说,“门口有风。今天外面不像看起来那么暖和。”
即使是进屋也算是一种胜利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难。他想象的是另外一种妻子。慌乱不安的居家女人,因为有人意外到访而开心,因为一种亲密的语调而受宠若惊。
她带他走过客厅入口,说:“我们得坐在厨房里,这样我就可以听见奥布里。”格兰特看到两层的前窗帘,都是蓝色的,一幅透明,一幅丝绸般光滑,搭配着蓝沙发和令人沮丧的灰色地毯,还有各种明亮的镜子和装饰。
菲奥娜对那些垂下的窗帘有一个专门的词—帷幕。她像个笑话似的说起过,尽管她听到女人们说这个词时是很严肃的。菲奥娜装饰的任何房间都是光秃明亮的—她要是发现有这么多时髦的东西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会很吃惊的。他想不起那个词是什么了。
从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某种阳光房,但是百叶窗拉着,挡住了下午的炽烈阳光—他可以听到电视机的声音。
是奥布里。菲奥娜盼望见到的人,坐在几英尺外,好像在看球赛。他妻子探身进去看看他,说:“你没事吧?”然后半掩上门。
“喝杯咖啡吧。”她对格兰特说。
他说:“谢谢。”
“我儿子在一年前的圣诞节让他喜欢上了体育频道,我不知道没有体育频道我们该怎么办?”
厨台上有各种各样的装置和设备—咖啡壶、食物加工器、磨刀石,还有一些格兰特不知道名字和用法的东西。看起来都很新,而且价格不菲,仿佛刚从包装纸里拿出来,或者每天都擦洗似的。
他想,欣赏一下这些东西可能是个好主意。他看着她正在用的咖啡壶,说他和菲奥娜一直想要一个。这完全不是真的—菲奥娜一直使用一台精巧的欧洲货,一次只能弄两杯咖啡。
“他们送的,”她说:“我们的儿子和他妻子。他们住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坎卢普斯,他们给我们送的东西用都用不完。如果他们能用这些钱来看我们就更好了。”
格兰特很有哲理地说:“我猜他们是忙于自己的生活吧。”
“他们没有那么忙,他们去年冬天还去了夏威夷呢。如果我们家里还有别人在身边,那还可以理解,但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咖啡煮好了,她倒进两只棕绿相间的陶瓷杯子,杯子是在桌子上的一棵陶瓷树的断枝上挂着的。
“人们会感到孤单,”格兰特说,他想他有机会了,“如果他们被剥夺了和他们在乎的人见面的权利,他们会伤心的。比如,我妻子。”
“我想你说过你去探望她的。”
“我是去,”他说,“但情况不是这样的。”
接着他冒险尝试继续提出要求,那可是他此行的目的。他问她能不能考虑带奥布里回草地湖,一周一天去看看?只是几英里的路,应该不会太难的。或者如果她想放松一下—格兰特原来没有想过这个,听到自己的建议感到非常沮丧—他自己可以带奥布里过去。他不介意。他确信可以做到。她也可以休息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她闭着的嘴和里面的舌头在动,似乎想要确定某种可疑的滋味。她拿来牛奶,为他调咖啡,还拿了一盘姜饼。
“自己家做的。”她边说边把盘子放下,语气里的挑衅多过热情。她坐下,把奶倒进咖啡里搅拌着,然后才开口讲话。
她说不行。
“不行,我不能那样做。我不想让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