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化仪式(第12/21页)

“你以前知道,”我问她,“为什么科尔曼从学院退休吗?”

“不知道。我以为他到了退休年龄。”

“他从来没告诉过你?”

“没有。”

“所以你不会明白基布尔说的是什么。”

“不完全明白。”

于是,我告诉她幽灵的事,告诉她整个的来龙去脉。当我讲完的时候,她摇着头直截了当说:“我不相信曾听到过一所高等院校做出过比这更愚蠢的事了。听起来我觉得更像一个愚昧的故事。迫害一位教授,不论他是谁,不论他的肤色,污蔑他,侮辱他,剥夺他的权威、他的尊严、他的威信,就因为那么一件愚蠢的、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是我父亲的女儿,祖克曼先生,一位讲究辞藻的父亲的女儿,而每一天我听到别人使用的词汇,使我感到越来越不是对事物真实的描述。从你告诉我的话里,听起来今天在大学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听起来好像里头的人都忘记了该教什么。听起来好像他们所作所为更接近于演滑稽戏。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反动权威,这儿在雅典娜他们似乎来势汹汹。一个人得那么害怕他所使用的每一个词吗?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到哪里去了?在我童年时代,你也一样,每一个新泽西的中学毕业生在毕业时都必须手持两样东西:一张文凭和一本宪法。你记得吗?你必须学一年的美国史和一学期的经济学——当然,如今你不必了:‘必须’已经从课程表中消失了。当时我们许多学校在毕业典礼时传统地由校长给你颁发毕业文凭,另外一个人发给你一本美国宪法。今天没有几个人对美国宪法有个合情合理的清楚的了解。在美国,据我所见,每时每刻都在变得越来越愚昧。所有的大学都开设了那些补习班,教孩子他们早该在九年级就学会的东西。在东奥兰治中学,他们早就不读古典名著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白鲸》,更别说阅读了。我退休那年,小年轻来找我,对我说为了黑人历史月他们将让一个黑人读一篇黑人写的日记。我想问他们,黑人写的,还是白人写的,又有什么区别?我对黑人历史月根本不感兴趣。我把2月里举办一个黑人历史月并集中学习黑人史比做即将变酸的牛奶——你依然可以喝,不过就是味道不正罢了。如果你要学习马修·韩森,并发现有关他的事,那在我看来在你研究其他的探险者时,研究马修·韩森就得了。”

“我不知道马修·韩森是谁。”我对欧内斯廷说。我怀疑科尔曼是否知道,他是否想知道,是否不想知道乃是促使他做出决定的原因之一。

“祖克曼先生……”她温和地说,但还是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祖克曼先生年轻时没有参加过黑人历史月的活动。”我说。

“是谁发现北极的?”她问我。

我突然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她,她越变得咬文嚼字地好为人师,我越是喜欢她了。我开始和喜欢她哥哥一样地喜欢她了,虽然原因不同。我现在看出来了,如果你把他们俩放在一起,就不难辨别出科尔曼是什么样的人。人人皆知……哦,愚蠢,愚蠢。愚蠢的德芬妮·鲁斯。一个人的真相无人得知,而且往往——正如在德芬妮自己的案件中一样——本人最不知情。“我忘记了是皮尔里还是库克,”我说,“我忘记了哪一个先到达北极。”

“韩森比他先到。当《纽约时报》报道时,他受到充分的赞扬。但等到他们写历史书的时候,你只听到皮尔里的名字。如果爱德蒙·希拉利爵士被称做爬到了珠穆朗玛峰,那你就不会听到有关坦京·诺基的一个字了。我的意思是,”欧内斯廷说,此刻,她置身于她的小天地中,一副专业人士的庄重与训导的模样,但不像科尔曼,她从头到脚都按她父亲对她的期待塑造而成,“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门有关健康或随便什么的课程,那么你会研究查尔斯·德鲁博士。你听到过他吗?”

“没有。”

“很遗憾,祖克曼先生,我过一会儿告诉你。但当你有健康课程时你会研究德鲁博士。你不会把他放在2月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你在研究有关探险家、保健人士和其他所有的人时,读他们的书。但现在只有黑人这,黑人那。我尽最大的努力容忍这些,但并不容易。多年前,东奥兰治中学是优秀的。从东奥兰治中学,特别是从优等生班毕业的学生,可以自主挑选大学。哦,可别让我就这个题目开讲。由‘幽灵’那个词在科尔曼身上引发的事端出自同一个巨大的失误。在我父母的时代,你我的时代中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此,责任由那个不及格的人承担。现在则是课程。阅读古典作品太难,所以该谴责的是古典作品。当今学生把自己的无能当成特权加以宣扬。我读不懂,所以作品有问题,而那个非要教这些作品的坏老师就尤其有问题了。现在没有标准,祖克曼先生,只有意见。我经常思索过去每件事像什么样的问题:原来教育像什么样。东奥兰治中学像什么样。城市更新摧毁了东奥兰治,我毫不怀疑。他们——城市之父——谈论着城市更新将带来的各种伟大的变革。把商人吓死了,商人跑掉了,商人跑掉得越多,生意就越清淡。然后二百八十号和公园大道将我们的小镇化整为零。公园大道取消了琼斯街——我们有色人社区中心让公园大道一笔勾销了。接着是二百八十号。一场劫难性的入侵。对那个社区干了些什么呀!因为高速公路得横穿而过,沿着欧兰顿大道,榆树林大街,枫叶大街一排排漂亮的房子,州政府一下子把它们买断,一夜之间便统统不见了。我过去可以在美荫街购买所有的圣诞物品。嗯,美荫街和中央大道。中央大道当时被称做奥兰治的第五条街。你知道现在我们有什么?我们有个礼品店。我们有个泡泡果仁饼干店。还有个多米诺比萨饼店,但关门了。现在又开了一家食品店。有一家卖洁具的。但你不能比较质量。不一样。说真的,我开车上山,到西奥兰治购物。但那时候我不需要。没有理由。每天晚上我们出去遛狗,我会和我丈夫一道去,除非天气非常恶劣——走到中央大道,离开两个街区,然后沿着中央大道走四个街区,穿过马路,然后一路观赏橱窗,回家。有家B.奥特曼,一家拉瑟克斯,还有布莱克、斯塔尔以及戈韩姆。有家巴奇拉克,照相馆。一家非常好的男士用品店,明克斯,是犹太人开的,在美荫街上。两所剧院:在中央大道上的好莱坞剧院,美荫街上的皇宫剧院。小小的东奥兰治有着生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