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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他真不该让你轻易过关——你不明白?如果老爹说,‘看,你决不会得到我的同意,决不,我不想要这样一半那样一半的孙子,’你就必须做出选择。但是你根本不必选择,决不会。因为他放你一马,大家总是让着你。那就是为什么现在也没人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的面纱没被揭开——塞莫尔,没被揭开。所以你女儿要将你炸飞。你从不正视任何事情,她因此恨你。你把自己藏起来,从不选择。”
“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想我选择什么?我们谈些什么?”
“你以为你知道人是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以为你懂什么叫女儿?你一点也不懂。你以为你了解这个国家是怎么回事?你丝毫也不了解。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假象。你所知道的只是该死的手套。这个国家令人恐惧。当然,她被人强奸。你认为她那一路的是些什么人?在外面她当然会被强奸。那不是旧里姆洛克,老伙计——她在那外面,老伙计,在美国。她进入那个世界,失去理智的世界,那里正发生许多事情——你还指望什么?一个来自里姆洛克的孩子,她不懂在那里该怎样行事,狗屎当然要淋到狂热者头上。她怎么会懂?她在外面的世界里像个野孩子。她不会满足的——她还在演戏。迈卡特公路旁的一个房间。为什么不可以?谁不愿意?你为她安排的生活是挤牛奶?为了哪一种生活?非自然的,全是人为的,所有一切。你的生活依据的是那些前提。你还在那位老人的梦幻世界里。塞莫尔,你还和娄·利沃夫一起待在手套天堂里。一个被手套垄断、处于手套的重棒威胁下的家庭,生活中唯一的东西——女士手套!他还在讲述那位卖手套时每选一种颜色都要到水池洗手的妇女的事?哦,哪里,过时的美国在哪里,那个一位妇女有二十五双手套的举止高雅的美国在哪里?你的孩子将你的准则炸到未来的王国里去了,塞莫尔,你还认为你懂生活是什么!”
生活就是我们还活着时的一段短暂的光阴。梅丽蒂丝·利沃夫,1964年。
“你想要美国小姐?好吧,你得到她了,复仇女郎——她就是你的女儿!你想成为真正的美国运动员,真正的美国陆战队员,真正的美国能人,怀抱漂亮的异教徒孩子?你渴望像其他人一样归属于美利坚共和国?好吧,你现在做到了,大个子,全靠你的女儿。这地方的现实就在你的嘴边。在你女儿的帮助下,你已经陷在那堆狗屎里够深的啦,真正令人疯狂的美国狗屎。疯狂的美国!神经错乱的美国!真该死,塞莫尔,如果你是个爱女儿的父亲的话,真该死。”杰里对着话筒咆哮——让那些在走廊等着的康复期的病人见鬼去吧。他们想让他检查新装的瓣膜和动脉血管,想告诉他,因为延续的这段生命他们多么地感激他。杰里大声叫道,嘶声力竭,好像他想做的就是大喊大叫,让医院的规矩见鬼去吧。他是爱咆哮的外科医生之一:你不同意他的观点,他咆哮;你干涉他,他咆哮;你站在那里无所事事,他咆哮。他不做医院要他做的,父亲期望他做的,或者妻子们想他做的。他做自己想做的,做自己高兴做的。他告诉人们他一天中的每一分钟他是谁,在干什么。他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不管是他的意见、他的挫折、他的欲望,还是他的口味或他的仇恨。在他意志的范围内,他从不含糊,从不妥协,他就是国王。他不去浪费时间对自己做过或没做过的事情后悔,或者向他人表明自己是多么令人讨厌。信息很简单:我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没有可选择的。他不愿忍受任何东西,总是畅所欲言。
这两人是兄弟,同父同母,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一个的进攻性被消除,另一个则暗暗养成。
“你若是个爱女儿的父亲,”杰里对瑞典佬喊道,“决不会把她留在那房间里!决不会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瑞典佬在办公桌前痛哭流涕。似乎杰里一生都在等待这个电话,某种荒诞、紊乱的东西使他对哥哥如此愤怒,现在没有什么他不能说。他这一生,瑞典佬想,就等着用这些可怕的东西攻击我。人们总是这样:他们有你要的东西,却不愿给你。
“我不想离开她,”瑞典佬说,“你不明白。你不想明白。那不是我离开的原因。离开她我伤心得要命!你不理解我,你不愿意。你为什么说我不爱她?太可怕了,不敢想像。”他突然看到自己呕吐到她脸上的情景,大哭起来,“一切都令人恐怖!”
“现在你开始懂了。好样的!我哥哥开始形成自己的看法了。这是自己的而不是其他人的,除了人云亦云,学会了别的东西。这很好,有进展。思想有些不稳定,一切都很可怕。你准备怎么办?什么都不干。好吧,想要我来应付她?你要我来接她,要还是不要?”
“不要。”
“那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帮帮我。”
“没有谁能帮你。”
“你心肠太狠,你对我太狠。”
“是啊,我看起来不太友善,一直都这样。问问父亲就知道了。你才是那种看起来很友善的人。可是看看,你落到什么地步了。不愿冒犯他人,总责备自己,各方面都忍让。当然,这是‘自由’——我清楚,一个宽宏大量的父亲。但是那意味着什么?核心是什么?总想把一切东西揉到一起。看看,你成了该死的什么样子!”
“我没有发动越南战争,我没有发动电视大战,我没有让林顿·约翰逊成为林顿·约翰逊。你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她为什么要扔炸弹,那场该死的战争。”
“是的,你没有发动战争。你制造出美国最愤怒的孩子。从她还是个小孩起,她说的每个字都是一颗炸弹。”
“我尽可能给她所有东西,每样东西。我给了她一切。可以向你发誓,我给了她一切。”现在他哭得自如了,已没有什么东西介于他和哭泣之间。这是一种新的体验——他哭着,似乎这样哭一直是他生活的目标。这么多年来,能像这样哭是他隐藏得最深的野心。现在他达到目的,回忆起他给予的一切和她索取的一切,那种同时的给予和索取塞满了他们的生命。还有那天,一言难尽(不管杰里说什么,不管他现在乐于强加到瑞典佬头上的所有责备),真的说不清楚,让她那么讨厌。“你谈起来,好像我应付的这些事任何人都能应付。但是没有谁做得到。谁也不行!谁也没有对付这种东西的武器。你认为我无能?你认为我不称职?我不称职的话,你上哪里还能找到称职的人……如果我……明白我说的话吗?我应该是哪样的人?我不称职的话,其他人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