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11/23页)
屠森巴赫:(忍住笑)请递给我……递给我点……我想那儿有点白兰地吧。
娜达莎:Il parait, que mon Bobik déjà ne dort pas.(“我觉得好像我的宝贝醒了。”——法语)他今天不舒服。我得看看他去,原谅我吧……(走下)
伊里娜:亚历山大·伊格纳季耶维奇到哪儿去啦?
玛莎:他回家了。他太太又出了点特别的事。
屠森巴赫:(手里拿着一玻璃瓶子白兰地,向索列尼走去)你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想,想的是什么,谁也猜不出。来吧,咱们讲和吧。咱们喝一点白兰地。
他们喝酒。
我今天一定又得要整夜地坐在钢琴前边,弹种种无聊的曲子了……可是,那就随它去吧!
索列尼:我们为什么要讲和呀?我们又没有吵过嘴。
屠森巴赫:我每逢看见你,总是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别扭似的。你的性情很古怪,这你总应该承认吧。
索列尼:(朗诵)“我确是古怪,然而又有谁一点也不古怪的呢?不要生气吧,阿列科!”
屠森巴赫:这和阿列科又有什么关系呢?……
停顿。
索列尼:当我和某一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和大家一样,但是一到人多的场合,我就觉得忧郁,羞怯,而且……就要说出种种糊涂话来了。然而我还是比许多、许多别人有礼貌些,心地高尚些。这我能证明……
屠森巴赫:我时常生你的气,因为,每当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中,你总要攻击我,然而,我总对你有点同情,也说不上来那是为什么。随它去吧,我今天要喝个大醉。咱们喝吧!
索列尼:咱们喝吧!(他们喝酒)
停顿。
我从来没有一点反对你的地方,男爵。不过我的性格和莱蒙托夫一样。(很低的声音)有人甚至说……说我还有点像莱蒙托夫呢……(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香水来,往手上洒)
屠森巴赫:我辞职了。我干够了!这我盘算了有五年了,现在到底可算是决定了。我要去工作了。
索列尼:(朗诵)“不要生气,阿列科……忘记了吧,忘记了你的梦吧……”
他们在那儿谈话的时候,安德烈手里拿着一本书,悄悄地进来,走过去,紧靠着一支蜡烛坐下。
屠森巴赫:我要去工作了。
契布蒂金:(和伊里娜走进客厅)而且饭食也完全是高加索的做法:一道葱汤,一盘烤肉,这种烤肉,在高加索叫作“切哈尔特玛”。
索列尼:叫“切列木沙”,不是肉,那是一种植物,有点像咱们这儿的葱。
契布蒂金:不对,我的亲爱的朋友。叫“切哈尔特玛”,不是葱,是一种烤羊肉。
索列尼:我告诉你,切列木沙是葱。
契布蒂金:我也告诉你,切哈尔特玛是羊肉。
索列尼:我也告诉你,切列木沙是葱。
契布蒂金:跟你争辩有什么用呢?你从来也没有到过高加索,从来也没有吃过切哈尔特玛。
索列尼:我没有吃过,是因为我受不住它的味道。切列木沙跟大蒜一个味儿。
安德烈:(哀求地)够了!先生们!我求求你们!
屠森巴赫:参加化装舞会的人该什么时候来呀?
伊里娜:他们答应的是九点到;所以马上就要来了。
屠森巴赫:(紧抱着安德烈,唱)“啊,靠近我的磨坊,靠近我的美丽的磨坊……”
安德烈:(跳着舞,唱着)“有一道流水在歌唱……”
契布蒂金:(跳着舞)“靠近我的磨坊……”
大家大笑。
屠森巴赫:(吻安德烈)管它的呢!咱们喝酒哇,安德留沙,为咱们的友谊干一杯,咱们就改了称呼吧。为你和我,安德留沙,咱们都到莫斯科去,都到大学里去喝一杯吧。
索列尼:哪一个?莫斯科有两所大学呢。
安德烈:莫斯科只有一所大学。
索列尼:我告诉你,有两所。
安德烈:你要愿意,就算它有三所吧。越多越好。
索列尼:莫斯科有两所大学!
一片咕噜声,喧笑。
莫斯科有两所大学:一所旧的,一所新的。如果你们不愿意听我的话,如果我的话招你们生气,我可以闭上嘴。我甚至还可以躲到另外一间屋子去……(拉开一道门走出去)
屠森巴赫:好哇!好哇!(笑)朋友们,开始吧,我来弹钢琴!这个索列尼真是可笑哇!……(坐在钢琴前,弹起一支圆舞曲)玛莎(自己一个人跳着圆舞)男爵喝醉了,男爵喝醉了,男爵喝醉了!
娜达莎上。
娜达莎:(向契布蒂金)伊凡·罗曼诺维奇!(向契布蒂金说了几句话,然后悄悄地走出去。契布蒂金轻轻地拍一拍屠森巴赫的肩膀,向他耳语)
伊里娜:什么事?
契布蒂金:是我们该走的时候了。再见吧。
屠森巴赫:晚安啦。是该走的时候了。
伊里娜:怎么?……还有参加化装舞会的人要来吗?
安德烈:(狼狈)他们不来了。你明白,亲爱的,娜达莎说宝贝有点不舒服,所以嘛……总之,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在我呢,我绝对无所谓。
伊里娜:(耸肩)宝贝不舒服!
玛莎:得啦,反正这也不是头一次啦!既然人家赶我们,我们也只好走啦。(向伊里娜)这不是宝贝有病,是她……这儿(用一只手指敲敲上额)有病!真是一个渺小、庸俗的人啊!安德烈从右门走进他自己的屋子,契布蒂金随着他进去;大家都在餐厅里告别。
费多季克:多么可惜!我本来打算在这儿好好过一晚上的,不过既是孩子病了,那当然就……我明天给他带点玩具来。
洛迭:(高声地)我想总要跳一整夜的,所以我今天吃过午饭就特意睡了一觉……嘿,现在这才九点钟!
玛莎:我们先出去,到街上再商量去。我们再决定怎么办吧。“再见!晚安!”的声音。屠森巴赫愉快的笑声。大家都出去了。安非萨和女仆收拾桌上的东西,吹熄了蜡烛。听得见乳母在唱着。安德烈,戴着帽子,穿着外衣,和契布蒂金悄悄地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