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12/23页)
契布蒂金:我连结婚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我的生活就像一道闪电似的,一闪就过去了,再者,也因为你的母亲,我爱她爱得发了狂,可是她已经结了婚了……
安德烈:一个人可不要结婚。可不要结婚,因为结婚是件苦恼的事。
契布蒂金:对呀,当然啦,可是别忘了寂寞啊。随便你的议论怎么好听,可挡不住寂寞是件可怕的事实呀,我的亲爱的……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呢……这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安德烈:我们快着点走吧。
契布蒂金:何必忙呢?我们来得及。
安德烈:我怕我的太太绊住我。
契布蒂金:吓!
安德烈:我今天可不赌了,我只想坐在旁边看。我觉得不大舒服……伊凡·罗曼诺维奇,告诉告诉我,我这气喘可有什么法子治吗?
契布蒂金:问我有什么用!我不记得了,亲爱的……我不知道……
安德烈:我们打厨房那儿走吧……
他们下。一下门铃声,接着又是一下;说话声,笑声。
伊里娜:(走进来)什么事?
安非萨:(嘘嘘着)参加化装舞会的人都来了。
门铃声。
伊里娜:奶妈,亲爱的,去告诉他们,就说没有一个人在家。请他们原谅我们吧。
安非萨下。伊里娜,沉思着,在屋里踏着大步子走来走去。她的心情很乱。索列尼上。
索列尼:(一怔)一个人都没有哇……都到哪儿去了,他们?
伊里娜:都回家了。
索列尼:多么奇怪。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伊里娜:对了。
停顿。
再见吧。
索列尼:刚才我那么没有涵养,太不小心了,也太不机警了,但是你不像别人,你是一个高超的女人,你纯洁,你看得出哪儿有真理。了解我的只有你。我爱你,我深深地、无限地爱你……
伊里娜:再见啦!你走吧。
索列尼: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追着她)啊!我的愉快啊!(流着泪)啊,幸福啊!这一对眼睛啊,多么美丽,多么可爱,我从来没看见哪个女人生过这么好的眼睛啊……
伊里娜:(冷冷的口气)不要说了,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
索列尼:这是我头一次跟你表示我的爱情,这也叫我觉得仿佛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而是到了另外一个行星上似的。(用手擦了一下上额)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当然喽,爱情是勉强不来的……只是我可容不得幸福的情敌……我容不得……我指着所有的圣徒发誓,我要杀死我的情敌……啊,我所崇拜的人啊!
娜达莎手里端着一支蜡烛经过。
娜达莎:(打开一道门,往里探探头,又打开一道门,探探头,走到她丈夫的门前)安德烈在里边呢,让他看书去吧。原谅我,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所以我穿的是睡衣……
索列尼:我无所谓。再见吧!(下)
娜达莎:你累了,我的可怜的、亲爱的小姑娘!(吻伊里娜)你顶好早一点上床去睡吧。
伊里娜:宝贝睡着了吗?
娜达莎:睡着了。不过睡得不沉。我正要跟你说呢,亲爱的,我一直打算跟你说,可是不是你不在家,就是我没有工夫……我觉得宝贝的那间屋子又冷又潮。你那一间要叫他去住,可太合适啦。我的亲爱的,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暂时搬到奥尔加屋里去住几天呀?
伊里娜:(没有听懂)什么地方?
三套马车赶到门口停住,车铃声。
娜达莎:暂时请你和奥尔加住在一间屋里,叫宝贝搬到你那间去。他可真乖呀!我今天跟他说:“宝贝,小宝贝是妈妈的,是妈妈的!”他就瞪着那两只可笑的小眼睛,紧看着我。门铃声。
这一定是奥尔加。她回来得多晚啊!
女仆走到娜达莎身旁,向她耳语。
普罗托波波夫?多么古怪的人哪!普罗托波波夫来约我跟他一块儿坐马车去逛逛。(笑)男人们都这么古怪!……
门铃声。
有人来了。比方我要是只去转上一刻钟呢?……(向女仆)告诉他,说我就来。
门铃声。
有人拉铃。这回准是奥尔加了。(下)
女仆跑出去;伊里娜坐在那里,出神地沉思;库利根和奥尔加上,后边跟着威尔什宁。
库利根:哈,这可真想不到!他们本来说是家里要举行一个晚会的呀。
威尔什宁:真奇怪!我回去的时候,顶多是半点钟以前,他们还盼着参加化装舞会的人来呢……
伊里娜:大家都走了。
库利根:玛莎也走了吗?她到哪儿去啦?普罗托波波夫在楼下坐在马车上等着干什么呀?他是等谁呀?
伊里娜:什么也不要问我……我太累了。
库利根:好吧,你这任性的小姑娘……
奥尔加:会刚散。我可真累坏了。我们的校长病了,我得代理她。啊,我头疼,我头疼……(坐下)安德烈昨天赌钱输了二百卢布……全城都在谈这件事。
库利根:是呀,会开得也把我给累坏了。(坐下)
威尔什宁:我的太太本来是想吓吓我的,可是她差一点儿把自己给毒死。总算是没有事了,我也放了心了,现在我可以歇一歇了……这么说,我们又得走啦?那么,也好,就让我向你们告别吧。费多尔·伊里奇,咱们一起到哪儿去走走好不好呢?我不能待在家里,绝对不可能……咱们走吧!
库利根:我太累了。我哪儿也不去了。(站起来)我太累了。我的太太回家了吗?
伊里娜:大概是。
库利根:(吻伊里娜的手)再见!明天和后天,我整天都休息。再见啦!(往外走)我真想喝杯茶。我本来打算和大伙在这儿快快活活过一个晚上的……O, fallacem hominum spem!……惊叹词的目的格!……
威尔什宁:那么,我只好一个人走了。(吹着口哨下,库利根送他出去)
奥尔加:我头疼,吓,我头疼得……安德烈输了钱……全城都在谈这件事……不行了,我要去躺下去了。(走着)明天我没有课……哎呀,多么幸福哇,啊!明天我没有课,后天也没有……我的头真疼啊,吓,我的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