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雨季(第16/28页)
“咳咳,”季南琛有些狼狈,脱口而出,“你都不知道我跟你在同一个考场吗?”他的眼神随即有些黯然,“我好容易问了叶莘才知道你家……对不起,因为我,带给你这么多困扰。”
“不关你的事。”子言不愿意把自己的烦恼强加给别人。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有话哽住了。子言顺着他的眼神回头一看,也有些尴尬,就在她身后的黑暗中有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恋人,难怪季南琛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他拉着她走远了几步,镇定了一下,才温和劝说道:“沈子言,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失望。任性了一下午也该够了,明天一定要回学校考试,好不好?”虽然四周很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却如宝石般闪亮,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她有那么一阵子的迷惑,手腕还被他握着,只是力道已经松散。有个可怕的疑问眼看就要呼之欲出,她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会问出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
他的手蓦然一松,静默良久,轻叹一口气,“这次的事,你是因我而受累,我有责任……”
她立刻打断他的话,“被人暗恋并不是你的过错,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
他固执地坚持,“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
这个人的思维还真是奇特,子言摇摇头,“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歉疚,难道要把每个同学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你才甘心?”
“同学?”他的身子动了动,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呼吸不均。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黑暗中忽然绽出眩目笑容,“子言,我没有把你当同学。”
子言的呼吸都好像停顿,被他松开的那只手腕开始麻麻的有点痒,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自今岐路各西东
季南琛眼睛里的光一闪即逝,转眼又幽深得晦暗不明,“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意料之外的回答,子言松了一口气,心里不可避免又隐隐有点失落感,面对这样优秀的一个男生,虚荣感暂时冒出来也是件极正常的事吧。
暗夜里,她的双耳有些发热。为了掩饰些许的不安,她咯咯笑出声来,“季南琛,就算你想,我也不愿意随便就认个人当哥哥呀,你真逗。”
“就当你还我的人情吧。”季南琛微笑,嘴唇上翘,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好像蓦然轻松了许多。
“这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可没承认。”子言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很抵触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你明天都得乖乖回学校去考试,我的好妹妹!”感觉季南琛说到“好妹妹”这三个字时咬字特别狠,她心里一颤,试探了一句:“如果我不去呢?”
他幽幽叹了一口长气,“高考前这样自暴自弃,你到底是和谁赌气呢?”
子言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没有赌气,她只是放弃,放弃了一段若即若离的痛苦感情,放弃了一个重重刻在心里的名字:林尧。我放弃你!放弃曾经期待的一切!放弃曾经幻想过的所有美好未来!
只是,从心上活活剜去的滋味,好痛,然而,只是她一个人痛!
她必须发泄出来,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纪念这放弃,纪念这痛,不单是她!她要他陪她一起痛!最后任性的一次发泄!
除了语文,科科缺考,科科零分!够特殊了吧,够破天荒了吧,够让你记一辈子了吧,林尧?我就是要这样任性,这样惊世骇俗!我就是要你不安!就是要你内疚!就是要你难过!
子言强迫自己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淹没在沼泽里:其实我只是要你最后还能记得我!我这样无能,这样卑微,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你,记住我!
她垂下头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坠落地面。她不想被人窥见这脆弱,尤其是季南琛。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季南琛已经上前一步,扳过她的双肩,强迫她抬起头来,“子言,听话,不要让我……和龚竹担心了。”他哄劝的声音很温柔,沉静的眼神莫名让人安心。
“好。”她敷衍答应一声,同时扭动一下身体,示意他放开她。
他叹气,抚一下她的头发,状似亲昵,却极其自然,“答应过哥的事,一定要做到。”他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做出恶狠狠威胁的样子,“明天早晨看不到你的人,我会直接去找你父母!”
淡淡的温暖拂过心头,第一次感觉,其实有个哥哥也不错。只是,偏偏是他。
和他的关系已经如此招人侧目,她不想再惹上是非,如果不是因为龚竹,她想,和他没有交集最好。
她抹一把泪水,皱起眉,“不要动不动就充人家的哥,我还没答应。”
季南琛仔细看她,见她表情开始放松,也就调笑了一句:“排队等着当我妹的人多了,轮也轮不到你,我肯要你当妹妹,那是你的福气!”
这话说的,真不像他!子言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走,“德性!自恋狂!”
这回他没有追上来,只在身后挥了挥手,“好好复习,明天见。”
“明天见。”她在心里回答。
重新坐在考场上的感觉有些忐忑,没有人注意她。她走进考场时,只接住了季南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打开文具盒,压在桌角,她不经意瞥了一眼写着自己名字和座次的纸条,好像有点什么不同,凑近一看,她的名字下方不知道是谁用黑色水笔写了一句话:“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陌生的字体,字迹潦草歪斜,好像写得很匆忙。她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好奇,提笔就在后面续道:你是谁?
虽然有可能是恶作剧,也许根本就不是写给她,又或许只是人家顺手摘抄下来的词句,但这段小插曲还是取悦了她,忽然就笑起来。周围有趣的人还真多,原来还有些抑郁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当天下午并没有异状,子言差不多忘了这件事。第二天她刚走进考场,居然不可思议地又发现了回话,还是同一个人的字迹:“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回来就好。”
很狗血,很可笑,然而有汩汩的暖意流淌过心头,浑身暖洋洋,提起笔开始答卷时,她的唇边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心态极其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