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5/8页）

快到年末了，天气越来越冷，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冲刺。我穿着黑色外套——这是我仅有的一件外套。茧美则穿着黑色毛衣，外面没穿大衣。

“你忘记穿外套了吧？”我问道。她用可怕的声音回答说：“你敢嘲笑我？”

“噢，词典？”我恍然大悟，“你的词典里应该没有‘大衣’‘外套’之类的词吧？”

“你敢嘲笑我？”茧美拍了我一下。她的手极具破坏力，毫不夸张地说，这一下拍得我的肩膀几乎脱臼。

“你以为我块头大就穿不上外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起她穿过的羽绒大衣，才这么问的。她的衣着颜色一般都很雅致，也很有品位。比如现在穿的这件黑色毛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一看就是高级货。在黑色衣服的映衬下，一头金发显得更加漂亮。不过，“黑色显瘦”的穿衣规则在她身上没有任何效果。

“小偷嘛，如果行动不够敏捷，就是白费劲。穿得一身臃肿，慢吞吞地走，肯定被人抓住啦。所以在这种时候，像你这样穿着外套的家伙就是废物一个。”

“就算你说我是废物，我也得穿。”

“而且，万一要在狭窄的通道上逃跑，外套容易被东西钩住，那时看你怎么办？真是个大白痴。”

“你穿不穿外套都容易被钩住吧！”我说道。

她没有搭理我。

“你这是什么鞋？”我指着茧美的脚问道。与其说是鞋，不如说是袜子更为贴切。

“这叫‘夜行布袜’，没听过吗？难道你进别人家里偷东西还要脱鞋？脱下鞋子，在门口摆整齐，以博得别人的夸奖——哎哟，哪来的大少爷呀，这么有礼貌——你是想这样吗？”

“我们不是来当小偷的吧。”我抬头看着前方的建筑物，“只是来阻止她而已。”

如月裕美谋划着要潜入前面那栋公寓楼。虽然只是茧美根据她家的绳子、地图和挂历推测出来的，我却无法断言说——这不可能。如果是正常人，当然不会贸然去做这种“飞绳大盗”的勾当，如月裕美却很有可能干得出来。

“其实，咱不去拦她也没事。”茧美鼓起腮帮子，看起来像长着圆溜溜眼睛的小动物——不，就她的体格和气魄而言，应该说像巨大的小动物。

“你就随她去吧，好让我领教一下她的本事。如果她偷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抢了它。”

“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顺着绳子爬上九楼，她这个外行根本不可能做到。搞不好会掉下去摔成重伤。就算她走运，没摔下去，也会立刻被人抓住。”

“那也很值得一看嘛。我就等着欣赏她从楼顶坠落吧。”

听了茧美的话，我并没有恼火，只是叹了口气。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决定在如月裕美遇到危险时出手相助。

我又望向前方的公寓楼。

公寓有十层，外观颇为时尚。根据茧美的调查，这栋商品房出自著名建筑师之手，刚建成两年。让房地产公司失望的是，这栋公寓并不如想象中好卖，至今还有空房。

“他们想把安全的防盗系统当成卖点。但防盗系统这种东西，越严密就越麻烦，会让住户觉得束手束脚。”茧美说道。

小区周围建有围墙，要进入小区，只能先开门。也就是说，需要输入密码，或者呼叫户主，让对方在室内解锁开门。进入小区，来到公寓楼下，还需要输入密码或者呼叫户主。防盗系统如此严密，只是徒增麻烦而已。

“当然，自己家的门也要上锁。这么麻烦的公寓，谁愿意住呢！另外，他们还和保安公司签订了合同，只要有人打破玻璃窗，或者按响警报，保安就会立刻赶到。这一点也挺让人不自在的。”

我把视线投向901号公寓——从上往下数第二层，从这边看去的靠左第一间，窗户上挂着窗帘。看看手表，将近晚上十二点了，楼里的房间大多已经熄灯。

我们站在投币式停车场旁边，眺望着公寓楼。

虽然有路灯，但四周光线比较昏暗。不过，当一个穿黑衣的女人快步走过来，在围墙前按密码的时候，我还是立刻认出她是如月裕美。她穿着类似于摩托车手服装的黑色连体衣，右肩上扛着一大捆绕成一圈圈的绳子，和我第一次遇到她时一样。虽然看不清脸，但除了如月裕美还会是谁呢？

门开了。黑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小区的围墙下。

“好嘞，开始行动！”茧美迈开脚步，大步向前走去。我紧紧跟在她后头，说道：“她到底想偷什么东西呢？”

“谁知道呀。说不定跟其他小偷一样，看上那些存折和珠宝之类的吧！”茧美飞快按着围墙上貌似计算器的键盘，输入如月裕美标记的四位数字。门开了，我们走了进去。

“她为什么知道这个围墙的门禁密码呢？”

“小星野呀，你怎么啥事都想靠别人。老是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妈，别问我！”

“你就告诉我吧，老爸。”

茧美没有搭理我，径直走在通往公寓的水泥路上。这段路还挺长。黑暗中，小区里种植的洋槐树看起来像是屏住呼吸的守卫，那些掉光了叶子的树枝，活像伸出来摸人的手臂。

前方的如月裕美走到入口处时，轻轻转身，消失在公寓楼后面。她应该是想从消防通道的楼梯爬上天台，再用自己心爱的绳子爬到九楼阳台去吧。必须赶快拦住她。我正要向她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却被茧美叫住了：“喂，等一下。走这边。”

我心想：“这边是指哪边呢？”茧美径直走向公寓入口处的大门。我指着如月裕美的方向，想问她为什么不往那边追，却见正面的大门已经打开，茧美输入了密码。她走进大门，直接往里走，也没等我。门口的灯自动亮了，明晃晃地照下来，让我产生临阵脱逃的冲动。

“为什么？”我跟着茧美走进公寓楼，来到大门正面的电梯前。“为什么要走这边？”

“别老是问为什么，我既不是你老妈，又不是你老师！跟你说吧，那家伙应该会从消防通道的楼梯爬上天台，然后用绳子爬到九楼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想用上绳子。”

“也有这个原因。”茧美从鼻孔里发出哼声，按下电梯的上升按钮，继续道，“应该还有其他更实际的原因。从正门直接进来，到901门口，还得打开门锁才能进去，对吧？所以用正面进攻是不行的，会功亏一篑。相比之下，还不如从阳台打破玻璃窗进去更靠谱。她可能是这么考虑的。你说对吧？”

“有道理。”

电梯到了。我俩走了进去，按下九楼按钮，抬头看着闪亮的楼层显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