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到来的日子(第16/54页)

我再一次在通往柴克斯黑尔的途中徒步跋涉。一种非理智的奇异之光将我笼罩。早上我伴着这种希望睁开眼睛。在已经破灭的梦境中,这希望是仅存的一丝幻想。虽然我想起了已经发生的一切,甚至幻想自己误解了内蒂,她会将一切解释给我听,但是我并没有奢望内蒂会对我施以怜悯。

最开始的时候,我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一英里。我的脚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感到疲惫。剩下的路走得非常顺利。难道,说到底,是我错了?

当我从花园穿过的时候,这件事依然在我的脑海中。随后我走进了守林人小木屋附近的小围场,看到那片蓝紫色的风铃草,我又想起了内蒂和我们一起采摘风铃草的时光。似乎我们不可能真的永别。我的心头掠过一种温暖的情感。接着我从小山谷穿过,离冬青树林越来越近,全身都感到那种温暖的情感,可是,内蒂那可爱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那个满是情欲的新内蒂和那个月光下相遇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起了自己那股青春期产生的强烈躁动,因为嫉妒而拼命想要达成的目的,想到这一切,我的心再次变得消沉。

从山毛榉树林穿过去,我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虽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内心依然非常痛苦。走到花园墙的绿门前,因为紧张,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我甚至不能将门栓握住。我对事情的结果不再怀疑,颤抖随即被一种苍白、冰冷、自我怜悯的情感所取代。我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脸开始变形,脸颊已经湿润了。而且我连将它们擦干的兴趣都没有。我必须留出一点时间,将心态调整好。于是我跌跌撞撞地走开了一小段距离,放声大哭起来。我整个人躺在一种蕨类植物中,无人能够看见。很快心情便平复下来。我又继续躺了一会儿,想彻底斩断这个念头。没过多久,这种情绪就烟消云散了。恢复平静的我走进了花园里。

我从一间玻璃房屋敞开的门中穿过,看到了老斯图亚特。他将手插在衣袋里,斜靠在脚手架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缓慢地走向小屋的方向。

眼看就要走到了,我却分明感到自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打了一下,但是究竟是什么呢?我也弄不清。

卧室里开着一扇窗户。窗帘上面的黄铜横杆已经开始松弛,在空中半挂着。一眼望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看起来不太精致。也许是因为平时这间小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当时大约是下午两点半,门是开着的,周围听不到一点声音。

大厅平时都是很整洁的,现在看起来有点奇怪。三个没有清洗的盘子被摆放在大厅内的一把椅子上,上面还有几把已经用过的刀叉。

我走进大厅,冲着西边的房间瞅了瞅,内心有点迟疑不决。后来我摸到了门把手,重重地敲了起来,并且伴随着一声友善的呼唤。

没有任何回应。我一直站在那里等待,同时用手握紧了手枪。此刻,从楼上传来了一声响动,随后又恢复了沉静。我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我重新将手放在门环上。正打算敲门,帕斯突然出现在门道。

我们相互对视的一刹那,彼此都没有说话。她的脸很脏,头发也很凌乱,似乎刚刚大哭了一场。红红的脸色与往常非常不同。很明显她见到我非常惊讶,我觉得她应该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突然之间,又急匆匆地跑回了屋子。

“听我说,帕斯!帕斯!”我大声喊道。

我跟在她的后面跑出门,“出了什么事?帕斯!内蒂在哪里?”

她在屋子角落一闪便不见踪迹了。

我的心里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不敢确定自己能否找到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接下来,楼上又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威利,是你吗?”是斯图亚特太太的声音。

“是的。”我回答道,“大家都去哪里了?内蒂在那里?我想和她谈谈。”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是听到她走动时衣服发出的沙沙声。我猜测,她应该就在上面的楼梯平台上。

我停在了楼梯口,希望她能够从楼上走下来。

突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而且语无伦次,显得毫无逻辑。

那声音来自一副沙哑的喉咙,被痛苦填满,最后汇合成一种高声的哭泣。

“我不能,我不能。”她说道。我唯一能够听清楚的只有这一句。我开始感到有些害怕,我飞奔几步跑上二楼,看到她就在楼梯的平台上,整个人趴在卧室里一张凌乱的桌子上啜泣。她这个样子我还从未见过,一头乌黑的头发不见了,背后出现了一条大大的辫子。

随着我爬上二楼的平台,她的声音再次传来:“噢!威利!我必须告诉你,噢!我必须要告诉你!”紧接着她的头再次垂下去。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被奔涌而出的泪水阻截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感到震惊和怪异。我向她走近,等待着……

我从没有见过她哭泣的样子,但是现在她的手绢湿透了。她一直等待着我。

“我本应该看到就是今天!”她哭泣着说,“我宁愿让她死在我的脚下,一千次,一百次!”

我终于慢慢明白了。

“斯图亚特夫人,”我清了清嗓子问道,“内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该看到就是今天!”她的声音依旧哽咽。

我只能等待,希望她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

又过了一会儿,我已经将口袋里的枪完全忘记了。我始终沉默着,她突然站在我的面前,用力擦了一把那双已经哭红的眼睛,说道,“威利,她走了!”

“是内蒂吗?”

“她走了!……就这样跑了……从家里跑了!噢,威利,威利!她给我们全家带来羞耻,这是多么严重的罪孽和耻辱啊!”

她突然扑到我的怀里,下巴靠在我的肩膀说希望自己的女儿干脆撞死在她的面前。

“那,那,”我全身都跟着震颤起来,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她究竟上哪里去了?”看到她如此悲伤过度,我只好双手搂着她,并且只能反复说着唯一一句能够安慰她的话。

“她究竟上哪儿去了?”这已经是我第四次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