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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岁时,父亲带我参观过圣徒远足地。远足地的传送门永远开着;在三十个世界上,圣徒的生态学者维护着若干自然景色,他们觉得这会取悦缪尔,要想走完这三十个世界的游览路线,大约要花上三个小时。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想,这些路线应该是些环形小路,各个传送门之间靠得很近,这样就便于圣徒导游和维护人员的通行。
真是该死。
环游传送门边上站着一名穿着制服的守卫,他瞧见那闹哄哄的场面,看着“辫子”抄近路走了过来,于是他走上前,拦在了“辫子”面前,想要截下这名无礼的入侵者。虽然相离十五米,但我还是看到了这名老守卫脸上显露出震惊和怀疑,他踉踉跄跄朝后退去,“辫子”的长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前,刀把耸立在那儿。
这名老守卫,很可能是名退休的当地警官,他眼睛朝下看去,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骨制刀把,仿佛那不是真的,然后一头栽在了中楼的地砖上。游客尖叫起来。有人在叫医生。我看见“辫子”把一名圣徒导游推到一边,匆匆跳进闪光的传送门中。
事情偏离了我的计划。
我加快脚步,朝传送门跃去。
穿过传送门,我差一点失足滑倒,脚下是山腰的草皮,极其滑溜。头顶的天空是一片柠檬黄。空气中带着热带气味。一张张惊骇的脸朝我转来。“辫子”正在朝另一个远距传输器跑去,他抄了条近路,穿过精心种植的花床,踢飞了花木盆景。我认了出来,这里是富士星。我还在朝山下滑去,于是立马手脚并用向上爬,穿过花床,尾随着“辫子”留下的破坏足迹。“拦住那人!”我高喊,但马上意识到这样叫实在是愚蠢得很。没人动弹一下,只有一个日本游客举起她的成像器,记录下这片断。
“辫子”扭头朝我看来,他又推又搡,挤过一群呆鹅游客,踏进了远距传送门。
我又把击昏器拿在了手里,朝那堆人群挥舞。“闪开!闪开!”他们慌忙腾出空地。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手里举着击昏器。“辫子”已经没了匕首,但是我不知道他还带着什么小玩意儿。
水上光芒万丈。无限极海的猛烈巨浪。一条狭窄的木通道制成了远足小道,十米之下是承重浮坞。小道一路通向远方,在一座仙境般的珊瑚礁和黄色海藻岛上转了个弯,然后又转了回来。但是在尽头之处,有条极其狭窄的甬道,抄捷径通向小径末端的一个传送门。“辫子”爬上了“严禁进入”的入口,并且已经走到了狭小甬道的半路中。
我跑了十步,来到平台末端,选中密光束和全自动状态,举起了击昏器,在那来来回回扫动,射出无形的光束,这动作看上去像是在用橡胶软管射击。
“辫子”似乎在那里绊了一小步,但他还是走完了最后的十米,滚进了传送门中。我破口大骂,爬上了入口,从身后传来一名圣徒导游的喊声,我才不管他呢。我瞥到一个标记,上面的字提醒游客穿好热力服,但我已经进入传送门,几乎没有感觉到穿越远传屏时扑面而来的刺痛感。
暴风雪怒号着,鞭笞着弓形的密蔽场,还把游客的足迹化成了那刺眼雪白中的一条地道。天龙星七号,北部延伸地带,圣徒为了保护北极幻灵,在全局上进行游说,成功阻止了殖民加热计划。我能感受到一点七倍标准重力场压在我的肩头,就像我的体力训练设备上的杠铃。可惜的是,“辫子”也是卢瑟斯人,如果他的体格是环网标准的,那么我要在这里把他擒拿,将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现在,让我们看看,谁的身板更好。
“辫子”在这条足迹前五十米处扭头看我。另一个远距传输器就在附近什么地方,但是暴风雪肆意侵扰,完全看不清足迹边上的东西,也完全摸不到。我开始大踏步向他赶去。考虑到重力的影响,这条路是圣徒远足之路上最短的一条,仅有两百来米。我向“辫子”越靠越近,现在已经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我脚下生风,跑起来轻快得很;他绝不可能比我先抵达下一个远距传输器。我没看见有其他游客在小路上,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在追我们。我心里琢磨,这地方还不算太糟,就在这拷问拷问他吧。
“辫子”离出口传送门还有三十米,他突然转过身,单膝跪地,举起能量手枪向我瞄准。第一发弹药射程过短了,可能是因为武器没有适应天龙星的重力场,但还是射得够近,离我仅一米远。熔渣把小道烤出一条焦痕,融化了永冻带。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准星。
我跳出了密蔽场,用肩膀挤过弹性的阻力场,踉踉跄跄滚进了溪流,水流没到了我的腰部,寒风灼烧着我的两肺,风卷残雪,片刻之内,我的脸上和裸臂上,便胶结了一团团雪花。我看见“辫子”正在亮堂堂的小道上寻觅我的踪影,但是现在,昏暗的暴风雪正在助我一臂之力,我甩开脚步,涉过溪水向他跑去。
“辫子”把他的头、肩和一只手挤过密蔽场的墙,歪着脑袋斜视着,冰雪连珠炮般倾泻下来,立马就把他的脸和额头覆盖住了。他射出了第二枪,但射高了,我能感觉到弹药掠过的热量。现在,我离他只有十米了。我把击昏器设定在最广散射状态,把身体埋在雪堆中,头没抬一下,便朝他的方向发射出去。
“辫子”的能量手枪摔到了雪堆中,他掉回了密蔽场。
我得意洋洋地尖叫起来,喊叫声迷失在暴风的咆哮中。然后我摇摇晃晃地朝场墙走去。现在,我的双手双脚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冰冷的痛楚感觉也消失了。我的脸颊和耳朵在剧烈灼烧。我完全不去考虑自己是否被冻伤,立即朝场中跳去。
这是一个三级场,用以阻挡坏天气以及任何如同北极幻灵那么庞大的东西,却允许偶尔跑错路的游客和跑腿的圣徒重新进入小道。但现在,我实在是被寒冷冻虚了身子,我发现自己在上面扑打了一会儿,就像苍蝇扑打在塑料上一样白费力气,我的脚在冰雪之中打着滑。最后,我使尽力气猛地向前冲去,终于沉重笨拙地着陆了,接着,我把脚拽了进来。
小道突然的暖意让我禁不住颤抖起来。雨雪的碎片从我身上纷纷洒落,我勉强跪起身,然后站了起来。
“辫子”正在朝出口传送门跑去,只有最后五码的距离了,他的右臂垂摆着,似乎折了。我知道被神经击昏器击中的剧痛,我可不愿与他易地而处。我又开始追击,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