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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伊约。天气酷热,带着海洋和植被的气味。天空湛蓝仿若旧地。我立即注意到,此路通向移动小岛,那是圣徒从霸主的教化手中拯救回的少数几个自由岛。它是一个大岛,从一头到另一头也许有一千米远,进口传送门位于一个宽阔的甲板上,甲板环绕着主树帆的树干,我站在传送门的制高点上,看见巨大的树帆叶子被风刮得满满当当的,靛青的船舵藤蔓向身后的远方蔓延。出口传送门就在十五米之外的阶梯下,但我马上看见“辫子”正在朝相反的方向跑,他正沿着主道,朝一簇小屋和特许置物台跑去,那地方就在小岛的边缘。

只有在这里,圣徒远足小道的半途中,他们才允许建造一些人类建筑,给疲惫的徒步旅行者提供一个庇护所,旅行者可以在这儿买些食物和饮料,或者买些纪念品为圣徒兄弟会筹集资金。我开始慢慢跑下宽阔的阶梯,来到下面的小路上,我的身子仍然不住颤抖,衣服被迅速融化的雪给浸湿了。我纳闷,“辫子”为什么要向人堆里跑呢?

一块块铺展开来可以租用的明亮毯子映入我的眼帘,我豁然大悟。霍鹰飞毯!它们在大多数环网世界都是非法的,但是在茂伊约上,由于希莉传说而成为传统;长两米不到,宽一米,这古老的玩物躺在那儿等着,期待着带游客到海上一游,然后再次返回这漫游的岛屿。如果“辫子”拿到其中一块……我用尽全力,疾冲过去,卢瑟斯人离霍鹰飞毯仅剩几米远的时候,我赶上了他,擒住了他的小腿。我俩纠缠在一起,滚进特许置物台的那块地方,不少游客在那里又喊又叫,四散逃去。

我的父亲曾经教会我一件事,其他小孩在他们危急的时刻往往将这事忘记——厉害的大块头总能打败厉害的小块头。而现在,我俩的块头差不多。“辫子”扭脱了我的手,跳起身,展开双臂,手指大张,摆出一副东方的格斗架势。好吧,现在来瞧瞧谁更厉害。

“辫子”先下手为强,他左手四指挺直,佯装戳刺,然而飞腿紧随其后向我攻来。我飞身闪避,可还是没躲过这招,那一击力道之强,让我的左肩和上臂顿时失去感觉。

“辫子”朝后跃去。我如影随形。他紧握右拳,挥了过来,我格挡住了。他的左手随即剁下,我又用右前臂格挡住。他继续后跃,迅即回转,左脚扫荡而来。我闪开了,顺势抓住他的飞腿,将其抛在沙地上。

“辫子”飞身跳起。我左勾拳立马击出,将他打倒在地。他扭着身体,晕头转向地跪起身来。我抬脚就往他左耳后踢去,这一击足以打倒他,但让他依然保持清醒。

过分清醒了,一秒钟之后,我意识到,他竟然还清醒得很,他四指直刺,攻向我的软肋,意欲刺中我的心脏。虽然没有刺中,可还是戳伤了我右胸的肌肉。我对着他的嘴巴猛挥一拳,刹那间鲜血四溅,他滚到吃水线边,不再动弹了。在我们身后,人们正朝出口传送门跑去,对着几个人大喊大叫,叫警察来。

我拉着这个刺杀乔尼未遂之人的辫子,把他拽了起来,拖着他,来到岛边,把他的头浸在水里,直到他醒过来。然后我翻过他的身子,扯着他那破烂不堪、污迹斑斑的衬衣前襟,一把拽起他。我们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到时候,便会有人过来了。

“辫子”抬眼瞪了我一眼。我又一次晃着他,凑近小声说道:“听着,朋友,咱们长话短说,你给我如实回答。我先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跟踪那个人,纠缠他不放?”

我感觉到一股电流涌动,然后看见了那蓝色。我骂了一声,松手放开了他的衬衣前襟。电力灵光似乎立即包围了“辫子”的整个身躯。我朝后猛地跃开,但是我的头发已经竖立起来,通信志的电涌控制警报急促地尖叫起来。“辫子”张开大嘴想要喊叫,我看见他嘴里的蓝光,就像劣质的全息特技效果。他的衬衣前襟咝咝作响,黑掉了,突然着起了火。衣服下面,胸脯带着蓝点,就像古老的胶片在里面燃烧。蓝色变大,汇合在了一起,然后越发变大。我向他的胸腔里瞧去,看见器官在蓝色的火焰下融化了。他再次尖叫,这次我听见了,我看着牙齿和眼睛溃陷在蓝焰之下。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他已经剧烈燃烧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取代了蓝光。他的肉体向外爆裂,带着火苗,似乎骨头被点燃了。不到一分钟,他已经变成一具冒烟的焦烂之肉,尸体缩减得厉害,摆出了古老的侏儒拳击手的造型,所有的火难者都是这样的。我转过身,手捂住嘴,搜寻着那几个旁观者的表情,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跟我做着同样的动作。朝我看来的是一双双睁大的惊恐眼睛。上面远处,穿灰色制服的保安从远距传输器中冲了出来。

该死。我左右四顾。树帆在头上起伏不定,张扬而起。辐射蛛纱即便在白天也极为美丽,在五颜六色的热带植被上掠过。阳光在蓝色的海洋上舞动。通向两个传送门的路都被堵死了。那群保安中,打头的那个拔出了一把武器。

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最近的那块霍鹰飞毯边。二十年前我乘过这玩意,我试图记起它的飞行控制线是如何启动的,于是拼命点击零件。

霍鹰飞毯挺直了,升了起来,离海滩沙地十厘米高。我现在能听见保安的喊声了,他们已经跑到人群的边缘。一个女人,穿着华而不实的复兴之矢服装,朝我的方向指来。我从霍鹰飞毯上跃下,抱起其他七块飞毯,再次跳上我那块。我差一点没找到毯子下面乱七八糟的飞行装置,最后,我拍了一下前进控制器,飞毯突然向一边倾倒,飞了起来,起飞时几乎把我从上面颠下来。

飞到五十米外,三十米高的地方,我把其余飞毯扔进了大海,然后转过飞毯,看看海滩上的情形。好几个灰制服挤在烧焦的遗骸旁,乱作一团。有一个端着一根银杖,朝我瞄准。

我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钻袭着我的手臂、肩膀,还有脖子。我的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差一点从毯子右边摔了下去。我赶忙伸出左手,紧紧抓住毯子左侧,猛地向前卧倒,手指僵硬得仿佛成了木头。我点击着上升装置,飞毯再次爬升。我在右袖管里摸索着,寻找击昏器,然而袖口空空如也。

一分钟后,我坐起身,摆脱了大部分的眩晕,虽然我的手指仍在灼烧,脑袋也痛得厉害。移动小岛已经远在身后,每一秒都在缩小。一个世纪前,岛屿应该是被一群群海豚推动的。这些海豚最初是在大流亡时被带到这里的,但是在希莉叛乱期间,茂伊约和霸主签署了和解计划,杀死了绝大多数水栖哺乳动物。现在,这些岛屿是在无精打采地漫游,运载着它们的货物——环网游客和胜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