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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又往前走,遇到了一个拥有织布机的老太太。它心想,这台机器很好,可以用它给自己织条毯子,这样长夜里也不会冷了。
“它问老太太能不能把织布机给它,她说她不能送给它,但是可以做交易。
“‘我只有挖掘棒可以用来做交易。’小象说。
“‘但我不需要挖掘棒。’老太太说,‘你得让我割下你的一只脚,我可以用它做个板凳。’
“小象想了很久,它想起前一天晚上特别冷,于是最后同意了这笔交易。
“然后它又碰到一个拥有网子的人。小象心想,这是个好东西,它把树上的果子都摇下来的时候可以用它来接果子,就不用一个一个去捡了。
“‘我不能把网子给你,因为我花了很多天才做好。’那人说道,‘但你可以用你的耳朵来跟我换。它们可以做成很好的床垫。’
“小象又同意了。它回到象群那里,把它从人类城市换来的神奇物品拿给大家看。
“‘我们要挖掘棒有什么用?’它哥哥问道,‘什么挖掘棒也比不上我们的象牙经用。’
“‘有条毯子是不错。’它母亲说,‘可得有手指才能用织布机织毯子。咱们没有手指。’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网子来接树上的果子。’它父亲说,‘如果你用鼻子来拿网子,那怎么把果子从树上摇下来呢?如果你用鼻子去摇树,又用什么来拿网子?’
“‘我现在明白了,人类的工具对大象没有用。’小象说,‘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人类,所以我还是当一头象吧。’
“他父亲悲伤地摇摇头,‘你的确不是人类——但你和人类做了交易,现在你也不是象了。你没了脚,跟不上象群的速度;没了象牙,不能刨地寻找水源或刺槐荚果;你没了耳朵,太阳高挂的时候就不能扇风降温。’
“于是,小象的余生都在城市和象群之间忧郁地游荡,因为它无法融入任何一边。”
我讲完了,望向远方,一小群高角羚正在我们的一块田地边吃草。
“故事讲完了?”一开始要求讲故事的那个小女孩问道。
“讲完了。”我说。
“这故事不太好。”她说。
“是吗?”我问道,顺手把一只沿着我胳膊往上爬的小虫拍掉,“为什么?”
“因为结局很不幸。”
“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我说。
“我不喜欢不幸的结局。”她说。
“我也不喜欢。”我表示同意。我想了一会儿,看着她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是什么样?”
“既然小象无法成为人类,就不应该把让它成为象的那些东西换掉。”
“很好。”我说,“你会把让你成为基库尤人的东西换掉,好成为某种你永远无法成为的东西吗?”
“绝不!”
“其他人呢?”我问所有的孩子。
“绝不!”他们叫道。
“如果大象把象牙给你,或者鬣狗把利齿给你呢?”
“绝不!”
我停了一下,然后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马赛人把他的枪给你呢?”
大部分孩子还是喊出了“绝不!”,但我注意到,有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没说话。我又问了他们一遍。
“枪和象牙或牙齿不一样。”个子比较高的那个男孩说,“它是人类使用的武器。”
“没错。”小个子男孩说着,赤脚在土地里搅起一小片尘土,“马赛人不是动物。他和我们一样。”
“他不是动物。”我表示同意,“但他和我们不同。基库尤人用枪吗?住在砖砌的房子里吗?穿欧洲人的衣服吗?”
“不。”两个男孩齐声答道。
“那如果你们用枪,住在砖房里,或是穿欧洲人的衣服,那你们还是真正的基库尤人吗?”
“不是。”他们承认道。
“但用枪、住砖房或者穿欧洲人的衣服,会让你们变成马赛人或者欧洲人吗?”
“不。”
“所以,你们明白为什么我们必须拒绝外来人的工具和礼物了吗?我们永远不会变成他们,但我们会不再是基库尤人。如果我们不再是基库尤人,又没变成其他人,那我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我明白了,柯里巴。”高个男孩说。
“你确定吗?”我问道。
他点点头,“我确定。”
“你的故事为什么都是这样的?”一个女孩问道。
“什么样?”
“它们的名字都是笨象、豺和蜂鸟、豹子和伯劳鸟之类的,但你解释的时候,故事就都变成关于基库尤人的了。”
“这是因为我是基库尤人,你也是基库尤人。”我微笑着答道,“如果咱们是豹子,那我的故事就真是关于豹子的了。”
我又陪他们在树荫下坐了一会儿,恩德米穿过高高的草丛走来,脸上满是兴奋。
“怎么了?”他加入我们的时候,我问道。
“马赛人回来了。”他说。
“他杀了菲西没有?”我问道。
“很多。”恩德米答道。
“他现在在哪里?”
“在河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帮他扛枪,给鬣狗剥皮。”
“我去看看他们。”我说着,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因为我在一个地方坐太久之后,腿就会变僵,“恩德米,你跟我一起去。其他孩子回你们的沙姆巴去,好好思考一下笨象的故事。”
我叫恩德米陪我去的时候,他的胸脯高高挺起,就像我的一只公鸡一样。不一会儿,我们便走在广阔的草原上了。
“马赛人在河边干什么?”我问道。
“他用庞加大砍刀砍了些小树苗。”恩德米答道,“他在教几个小伙子造什么东西,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透过热气和尘土望去,看到一小群人正朝我们走来。
“我知道是什么。”我轻轻地说。尽管我从来没见过轿子,但我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现在它正朝我们移动过来,轿子压在四个基库尤人大汗淋漓的肩头——那个马赛人正坐在上面。
既然他们在朝我们的方向走来,我便叫住恩德米,我们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占波,老头子!”他们走近来时,马赛人说道,“我今天上午又杀掉了七只鬣狗。”
“占波,桑贝克。”我答道,“你看起来很舒服啊。”
“要有靠垫就好了,”他说,“抬轿子的也没把轿子抬平。不过我就凑合一下吧。”
“可怜的人,”我说,“既没有靠垫,也没有考虑周到的抬轿人。这些疏忽怎么能将就呢?”
“因为这里还不是乌托邦嘛。”他微笑着答道,“不过已经很接近了。”
“等到乌托邦实现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说。
“你会知道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