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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表示同意,“但你想象不到,有数百万人送了命,就因为他们对乌托邦的定义与邻居不一样。”

他盯着我,“真的吗?”

“真的。比如这个马赛人。他的乌托邦是坐在轿子上,猎杀动物,娶很多妻子,住在河边的大房子里。”

“听起来也不坏嘛。”恩德米若有所思地评论道。

“是不坏——对于马赛人来说。”我停了一下,“但你觉得,对于抬轿子的人,或者被猎杀的动物,或者无法娶妻的小伙子们,或者不得不在河边盖房子的基库尤人,这还是乌托邦吗?”

“我明白了。”恩德米瞪大眼睛说道,“基里尼亚加必须是所有人的乌托邦,否则就不可能是乌托邦。”他从脸上拂去一只小虫,看着我,“是这样吗,柯里巴?”

“你学得很快,恩德米。”我说着,伸出一只手,摸索了一下他头顶的头发,“也许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成为蒙杜木古。”

“我会学到魔法吗?”

“要学很多东西才能成为蒙杜木古。”我说,“魔法只是其中最小的一部分。”

“但它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他说,“就因为这一点,人们才会怕你。因为怕你,他们才愿意聆听你的智慧。”

我考虑着他的话,终于有了一丝灵感,我开始思考打败大师,让我的人民重拾我们接受许可证时构想的那个乌托邦。

“胆小鬼!”大师吼道,“都是绵羊一样的胆小鬼!难怪以前马赛人会猎杀基库尤人。”

我决定夜里进村,继续观察我的敌人。他喝了很多彭贝,最后脱下红斗篷,裸着身子站在柯因纳格的博玛前,向村里的小伙子发起摔跤的挑战。他们缩在阴影里,像女人一样瑟瑟发抖,惊叹于他的健壮敏捷。

“我可以一次打三个!”他说着,四下搜寻着愿意接受挑战的人。没有人。他仰头大笑起来。

“你们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是大师,而你们只是一帮毛头小子!”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

“有一个人不怕我。”他宣布道。

“的确。”我说。

“你会跟我摔跤吗,老头子?”

我摇摇头,“不会。”

“你也是个胆小鬼。”

“我不怕水牛或鬣狗,但我也不会跟它们摔跤。”我说,“勇气和愚蠢是有区别的。你是个年轻人,可我已经老了。”

“你为什么晚上到村子里来?”他问道,“你和你的那些神说过话了,在谋划着怎么杀我?”

“神只有一位,”我答道,“而且他不赞成杀戮。”

他点点头,觉得很有趣,露出一个微笑,“的确,绵羊的神当然会不赞成杀戮。”微笑突然消失了,他轻蔑地盯着我,“安卡伊唾弃你们的神,老头子。”

“你们管他叫安卡伊,我们管他叫恩迦。”我平静地说,“但这是同一位神,终有一天,我们都必须向他坦诚一切。我希望你到时仍像现在一样勇敢无畏。”

“我希望你的恩迦不会在我面前颤抖。”他反驳道,在他的妻子们面前端着架子。她们被他傲慢的样子逗得咯咯笑了起来。“我难道不是一丝不挂、只带着长矛在夜里杀了菲西吗?我不是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里杀了一百多头野兽吗?你们的恩迦最好还是别来试我的脾气。”

“他要测试的可不仅是你的脾气。”我答道。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说,“我老了,体力不好,我想坐在火边喝点彭贝。”

说完,我转身朝恩乔贝走去,他正在柯因纳格博玛外的一个小火堆边暖着他那把老骨头。

大师找不到摔跤的对手,又喝了不少彭贝,最后和他的妻子们抱怨起来。

“谁也不愿和我打。”他用嘲讽的悲惨语气说道,“但我的血液正在血管里沸腾。给我设个任务——随便什么任务——我可以为了你们完成它。”

三个女孩相互低语着,又咯咯笑了起来,最后,其中一个在其他两人的敦促下站了出来。

“我们见过柯里巴把手放在火里,却一点儿也没有烧伤。”她说,“你能做到吗?”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这是魔术的把戏而已。给我个真正的任务。”

“给他个容易点的任务吧!”我说,“显然,被火烧太疼了。”

他扭头怒视着我,“你把手放在火里之前涂了什么玩意儿,老头子?”他是用英语问的。

我给了他一个微笑。“那是魔术师,不是魔法师。”我答道。

“你想在我的族人面前侮辱我?”他说,“再好好想想,老头子。”

他走到火旁,站在恩乔贝和我之间,猛地把手放了进去。他脸上毫无表情,但我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最后他把手拿出来,举了起来。

“这里面没什么魔法!”他用斯瓦西里语大叫道。

“但是你烧伤了,我的丈夫。”发起挑战的那位妻子说。

“我喊出来了吗?”他问道,“我疼得退缩了吗?”

“不,你没有。”

“有其他人能把手放到火里还一声不吭吗?”

“没有,我的丈夫。”

“那么,谁更厉害?是用魔法护体的柯里巴,还是不需要魔法就把手放进火里的我?”

“是大师。”他的几个妻子齐声说。

他转向我,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又输了,老头子。”

但我没有输。

我去村里是为了研究我的敌人,这一次收获良多。就像基库尤人无法变成马赛人,这个马赛人也无法变成基库尤人。他天生就有一种傲慢,这种强烈的傲慢既让他爬到了现在的高位,也将成就他的跌落。

第二天一早,柯因纳格自己来到了我的博玛。

“占波。”我和他打招呼。

“占波,柯里巴。”他答道,“咱们得谈谈。”

“谈什么?”

“关于大师的事。”柯因纳格说。

“他怎么了?”

“他越界了。”柯因纳格说,“昨晚你走后,他觉得自己喝了太多彭贝,回不了家,竟把我赶出了我自己的小屋——我,大酋长!”他停下来,把一只靠近他脚边的小蜥蜴踢开,然后又说道,“不仅如此,今天早上他还宣布我最年轻的妻子吉波归他了!”

“有意思。”我评论道,看着那只小蜥蜴飞快地爬到一丛灌木下,然后转身看着我们。

“你要说的仅此而已?”他问道,“我可是为她花了二十头牛、五只山羊。我跟他这样说的时候,你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

“什么反应?”

柯因纳格把一枚小银币举到我眼前,“他给了我肯尼亚的一先令!”他往硬币上吐了口唾沫,把它扔在我博玛前山坡的干燥岩石上,“现在他还说,只要他到村里来过夜,就要睡在我的小屋里,我必须找别的地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