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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叫抬轿子的人把他抬到村子里去。恩德米和我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消失在远方。
那天晚上,村子里举行盛宴,庆祝杀掉八只鬣狗。柯因纳格本人宰了一头公牛,还有喝不完的彭贝。我抵达的时候,大家正在唱歌跳舞,重现跟踪和屠杀鬣狗的场景。
马赛人自己坐在一把很高的椅子上,比柯因纳格的宝座还高。他一手拿着一瓢彭贝,装着来复枪的皮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膝头。现在他穿着马赛人的红袍,头发也按着他们部落的习俗编成整齐的辫子,苗条的身子上涂了油。两个刚过割礼年纪的年轻女孩站在他身后,仔细聆听他的每一句话。
“占波,老头子!”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向我打招呼。
“占波,桑贝克。”我说。
“我不再用这个名字了。”他说。
“哦?你换了个基库尤人的名字?”
“我用了一个基库尤人能听懂的名字。”他答道,“以后全村都要这样称呼我。”
“捕猎已经结束了,你不打算离开吗?”
他摇摇头,“我不走。”
“你是在犯错误。”我说。
“至少没有你决定与我为敌的错误那么严重。”他答道。过了一会儿,他微笑着补充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新名字是什么吗?”
“我想,如果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那我应该知道。”我表示同意。
他靠过来,低声把那个名字告诉了我。那是几百万年前,恩迦在圣山上低声告诉吉库尤的那个词。
“博瓦纳?大师?”我重复道。
他得意地看着我,又微笑起来。“现在,”他说,“这里是乌托邦了。”
接下来的几周,大师都专注于让基里尼亚加变成乌托邦——大师的乌托邦。
他自己娶了三个妻子,让村民在河边给他建了一栋大房子,这栋房子和欧洲殖民者两百年前在肯尼亚建的房子一样,有窗户,有角落,有阳台。
他每天都去打猎,给自己收集战利品,也给村子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大量肉食。晚上,他到村子里来吃喝跳舞,然后带着来复枪在黑暗中回家。
没过多久,柯因纳格便打算在村子里建一栋和大师的房子差不多的房子,还有很多年轻人都想让马赛人给他们弄杆来复枪。他拒绝了这个要求,说基里尼亚加只能有一位大师,而他们的任务是给大师带路、做饭和给猎物剥皮。
他不再穿欧洲人的衣服了,而是一直穿着马赛人的传统长袍,头发总是细致地分束编成辫子,他的妻子每晚都给他的身子涂油,闪闪发亮。
我仍然给出我的建议,履行我的责任,照顾生病的人,确保降雨,用羊肠占卜,给稻草人施咒,消除诅咒。但我不再和大师说一句话,他也不和我讲话了。
恩德米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照料我的山羊和鸡,甚至帮我打扫博玛。这本是女人的活,但他自愿这么做。
终于有一天,我坐在阴凉里看着牲口在附近田里吃草时,他过来了。
“我能说话吗,蒙杜木古?”他问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可以,恩德米。”我答道。
“马赛人又娶了一个妻子。”他说,“他还杀掉了卡兰加的狗,就因为它的叫声让他觉得很烦。”他停了一下,“他还管大家都叫‘小子’,就连对长老也这么叫,我觉得这样很不尊重。”
“我知道这些事。”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做点什么?”恩德米问道,“你不是万能的吗?”
“只有恩迦是万能的。”我说,“我只是蒙杜木古。”
“蒙杜木古不是比马赛人更厉害吗?”
“村里大部分人似乎不这么想。”我说。
“啊!”他说,“他们不再相信你,所以你生气了,这就是为什么你还没把他变成虫子,一脚踩死他。”
“我没有生气。”我说,“只是失望。”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掉他?”恩德米问道。
“杀掉他没用的。”我答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他很厉害。就算他死了,他们也会再找一个猎人来,新的猎人会成为另一个大师。”
“那你就袖手旁观吗?”
“我会采取行动的。”我答道,“但杀掉大师并不解决问题。必须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受到羞辱,这样他们就会明白他不是蒙杜木古,不应该听他的话,服从他的命令。”
“你打算怎么做?”恩德米热切地问。
“我还不知道。”我说,“我还得再研究研究他。”
“我以为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我微笑起来,“蒙杜木古并不是什么都知道,他也不需要。”
“噢?”
“他只要比他的人民知道的多就可以了。”
“但你已经比柯因纳格和其他人知道的都多了。”
“在采取行动之前,我必须确定我比马赛人知道的多。”我说。
“你可能知道豹子有多大,有多强,有多快,有多狡猾——但还必须进一步研究它,知道它如何发起攻击,习惯用哪一侧爪子,如何测风,如何用尾巴表示它要进攻了。否则在捕猎它的时候,你就会处于劣势。我是个老头儿了,赤手空拳的搏斗我是无法打败马赛人的,所以我必须研究他,找出他的弱点。”
“如果他没有弱点呢?”
“所有事物都有弱点。”
“哪怕他比你强壮?”
“大象是最强壮的动物,但一小撮蚂蚁爬进它的鼻子,就能让它疼得发疯,以至于自杀。”我停了一下,“你不需要比你的对手强,蚂蚁就肯定没有大象强,但蚂蚁知道大象的弱点。我也必须找到马赛人的弱点。”
他把手放在胸脯上。
“我相信你,柯里巴。”他说。
“我很高兴。”我说道。一股热风将一片尘土吹过我的小山头,我用手遮住眼睛,“我最后打败马赛人的时候,你不会失望的。”
“你会原谅村子里的人吗?”他问道。
我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如果他们能再次记起我们为什么到基里尼亚加来,我就原谅他们。”
“如果他们记不起来呢?”
“我必须让他们记起来。”我说。我望向草原,看着远方的河流和森林,“恩迦在乌托邦给了基库尤人第二次机会,我们绝不能浪费它。”
“你和柯因纳格,就连那个马赛人,都一直在说这个词。但我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
“乌托邦?”我问道。
他点点头,“它是什么意思?”
“它对不同的人有很多不同的意思。”我答道,“对于真正的基库尤人,它的意思是与土地和谐相处,尊重从前的法律和仪式,让恩迦满意。”
“听起来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