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是突然爆发了外交危机(第4/8页)
但他还是同意她去试试,道:“我去一趟泥台县,也许能找到证据,但需要几天时日,你若能拖延三日是最好。”
“好说。”长生郑重道,“你尽管去,胡搅蛮缠的事交给我。”
翌日是魏人要求交出赵怀璧的最后期限。长生特地梳洗打扮,束起发髻,系好腰带,穿着一身庄重的鸦青裙衫,与父亲一同上殿了。
庄严的大殿之上,她镇定自若地站在一众持笏的大夫和持节的使臣当中,语气沉着地叙述了自己自年初便暗中留意魏国僧人动向,发现个别魏国僧人形迹可疑一事。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心存疑虑的显然不止她一人,只是大家都拿不出证据来。
魏使也深谙此理,闻言不但丝毫没有紧张退缩之意,反倒恼怒非常,质问她为何如此血口喷人。
长生在魏使面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道:“贵使称本宫诬蔑,又可有反驳的证据啊?”
魏使冷哼一声:“事实面前,无须证据。殿下此乃诡辩之术,吾等可不会掉进坑里。”
哟,还挺机智的。长生微微挑眉,又道:“贵使眼里有贵使的事实,本宫眼里也有本宫的事实。既然你我各执一词,不如将滞留在建康的贵国僧侣叫来,再选上两名武官,当场对质。”
“就算魏僧会些拳脚,以作防身之用,又能如何?”一旁的别国使臣明白她的意思,给魏使帮腔道。
长生轻笑一声:“既然诸位大使也承认,魏国僧人也许会些拳脚,那么中元节一事,究竟是谁先对谁动的手,谁出于自卫而亡,是不是就难以盖棺定论了呢?也许真相未必像魏使说的那样。而是魏国僧侣先行袭击我大宋官兵,才导致流血事件发生,也有可能不是?”
“这……”帮腔的使臣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魏使在一旁反问道:“敢问殿下,我魏僧来建康求经论道,共议佛法,若不是尔等欺人在先,他们又为何会平白地与大宋军民过不去?”
“贵使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正如本宫猜测,所谓欺人在先,也不过是贵使自己的猜测罢了,也并无证据呀。”长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吾等只能根据事实分析,既然双方都有些武艺在身,便谈不上是我朝官兵单方面欺压贵国僧侣。中元节祭祀乃举国要事,若是魏人引发混乱,禁卫军出面协调,则再正常不过。至于协调过程中双方如何动起手来,又如何喋血当场,恐怕只有已故的当事人清楚。你我作为外人,皆无从得知,再各执一词下去也讨论不出结果。你可以说是我官兵蓄意为之。但我官兵所图为何?只为争一时意气这个理由,怕是难以服众吧?我也可以说是你官兵乔装打扮,混迹僧侣之中,大做文章,而这不恰恰正是贵国如今所为吗?所以说,我与贵使的推论,究竟哪个更有道理呢?”
她说话时不急不躁,语气却越来越冷傲,到最后已是充满挑衅和轻蔑的意味。
不少朝臣也随之附和,一时间魏使成了众矢之的,每个大夫手里握着的笏板都仿佛化作了一支利箭,嗖嗖嗖地朝他射去。
魏使不明白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诡辩精,也是恼得不行,声辩道:“殿下莫要强词夺理,有本事拿出证据来。照殿下这么说,若是他国来客走在大宋境内,莫名其妙就被官兵杀了,还要怪自己没走好路了?岂有此理!今日若贵国不给个说法,难平众怒。”
他坚持要朝廷今天交出赵怀璧不松口,长生也咬住疑点不放。双方僵持不下,最后有他国僧侣代表出面斡旋,表示愿再宽限几天,弄清楚事件原委后再行审理,并揉着被吵痛的额头强调,若到时朝廷再拿不出证据来,可没人愿意再听一遍抬杠了。
魏使气势汹汹道:“三日,最多三日。”
“三日就三日。”长生虽然心里没有底,还是挺直腰板,从容应对,装出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于是皇帝宣布退朝,她和魏使往宫门走的过程中,互相又用目光杀死了对方好几回,才在宫门口冷哼一声,各自拂袖去了。
然而三天期限中,若是刘义符找不出证据来呢?赵怀璧怎么办,她又该如何自处?长生心中并没有底。
第一天,她还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相信刘义符,相信天道有公理正义,总会向着正直的一方的。可是转念想想“上天”是怎么苛责自己的,又有点动摇。
第二天,她在院里团团转了一天,深呼吸了三次、三十次、三百次,心还是没踏实下来,琢磨着如果,只是如果,刘义符三天后当真没带回足以扭转乾坤的证据,她指望谁去?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赵怀璧引颈就戮,魏人扬扬得意?
不成,长生想着,至少要先帮他逃出去,避避风头再说。为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广德的公主府一趟,同被软禁在府中的赵怀璧商议商议。毕竟私自出逃搞不好就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一辈子的大事,需要当事人配合。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了,突然想起赵怀璧曾经说的“老死不相往来”,又停下了脚步。最终她还是犹豫一番,转身走回去,坐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托宋安知给他带去,并再三叮嘱不要说是自己写的,就说是自己的老爹长沙王想助他一臂之力。
没想到赵怀璧傲骨不屈,回信称广德也这么提议过,被他拒绝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做不出临阵脱逃之事。再说魏人无非想找个替罪羊,自己若是跑了,他们又要找另一个倒霉蛋,到时候自己的良心便再也别想安生了。
长生对他很无语,又问宋安知怎么看。宋安知不愧是跟赵怀璧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也说此计不妥,非君子所为。
他们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搞得好像就她刘长生一人是卑鄙小人似的!她撇着嘴抱怨道:“我还不是为他好,为整个大宋的江山社稷好?这份爱才之心,又有谁能懂得?”
宋安知帮被软禁的赵怀璧打理军中事务,近来也是疲惫不堪,闻言只摇头叹气,龟裂的唇瓣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把自己的刀鞘握得更紧,更紧。
第三天,三日之期眼看就要结束了,刘义符还是没有回来。明天的朝堂之上,究竟该如何应对,长生一人拿不定主意,思前想后,决定找萧子律商议对策。
没想到萧子律也不在。
萧槿告诉她,他七日前就离开建康了。
难怪朝堂对辩那天没见他说话,长生想,不是让他跟使团周旋吗,怎么还把自己周旋出城了?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节骨眼上上撂挑子……她腹诽着,泄气地往榻上一坐,随手把平常逗弄海盗的竹篾丢在了地上。表情之恶劣,吓了海盗一跳,送进嘴里的肉条又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