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变更和防御(第16/20页)

“是德拉克先生吗?”这是拉塞尔此行使用的名字。司机不是他在昨晚吃饭时见过的那个人。拉塞尔当即醒悟到自己在和专业人士打交道,这些人各司其职。这可是个好征兆。

“是我,”拉塞尔面带苦笑地答道。

司机下了车,打开车的行李厢,拉塞尔把行李包扔进去,而后走到乘客座位的门边,坐进前排的座位。如果这是圈套,还可以在死前把司机掐死,至少能解决掉司机。

五十米以外,希腊国家警察斯皮瑞顿·帕潘尼科劳警官正坐在一辆装扮成出租车模样的老欧宝里。他留着过于浓密的大胡子,正在吃早餐卷,他坐在那里怎么看都一点不像个警察。手套箱里放着一支小型的自动手枪,但他与其他欧洲警察一样都不擅长使唤手枪。藏在座位底下、安置在固定架上的尼康照相机才是他惟一的武器。事实上他听从公共秩序部的调遣,任务是监视。他记忆人的面孔就像照相机一样准确——照相机是给那些缺乏他这种傲人天赋的人用的,他非常有理由为自己的天分自豪。他的办案方式需要十足的耐心,不过帕潘尼科劳的耐心绝对充足。每当上级听到雅典地区出现了恐怖主义行动的风声,他就要到旅店、机场和船坞码头上去巡查。他倒不是惟一执行这项任务的警察,但是他本领最强。他擅长嗅出恐怖主义行动的味道,就好像他父亲擅长嗅出鱼群出没的踪迹一样。而且他痛恨恐怖分子,事实上,他痛恨所有类型的罪犯,只是恐怖分子最令他深恶痛绝,关于把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混蛋赶出这个古老而高贵的国度的事情,政府态度总是忽冷忽热,这让他十分恼火。目前政府又开始热衷于赶走他们了。一星期以前,有人报告称在帕台农神庙附近怀疑看到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分子。他这个小组有四个人被派往机场。另有几个人查码头,不过帕潘尼科劳喜欢查旅馆。他们总得住在什么地方吧,绝对不是最好的旅馆——太扎眼,也绝对不会藏在最差的旅馆——这些混蛋喜欢享受适当的舒适。他们肯定藏在中等旅馆里,在二等街巷里那些像家一样舒适的地方,里面住满了还在上大学的年轻旅行者,他们频繁地穿梭出入,很难从中分辨出某一张面孔。然而帕潘尼科劳长着一双有如他父亲一样敏锐的眼睛,只花半秒钟就能在七十米外辨认出一张面孔。

那辆蓝色菲亚达的司机就是他要找的一张“面孔”。他记不清在照片上这张脸是否附上了名字,但是他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很可能是在“姓名不详”的档案里,这些由国际警察组织和军情部——军情部的人恨不能喝这些恐怖分子的血,他们更是被政府的政策约束得垂头丧气——发来的档案里放着几百张照片,这张脸就是其中之一。这里是莱奥尼达斯、色诺芬Xenophon(约前430—前355),希腊将军,历史学家。、奥德修斯Odysseus,古希腊荷马所作史诗《奥德赛》中的主人公,伊塞卡国王,在特洛伊战中献木马计。和阿喀琉斯Achilles,希腊神话人物,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英雄,珀琉斯和西蒂斯之子,杀害赫克托耳的人。这些英雄和哲人的国家。希腊——对这位警官而言就是赫拉斯Hellas,诗歌中古希腊的名字。——是史诗中的英雄人物的家园,是自由与民主的诞生地,绝不是外国人渣可以不受任何惩罚杀人放火的地方……

另一个人是谁?帕潘尼科劳疑心顿起。穿着像美国人……但是面部特征很奇怪。他动作流畅地拎起照相机,将焦距调到最大,迅速拍了三张快照,而后把照相机放了回去。菲亚达正在行驶……好啊,这样他就能知道它要去什么地方了。警官关闭了空车灯,驶出了出租车的队列。

拉塞尔倚靠在座椅里,根本没费心系上安全带。如果不得已要逃离这辆轿车,他可不想碍手碍脚的。司机的技术不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熟练地进进出出。他一句话都不说,拉塞尔觉得这样也很好。这位美国人把头扭向一边,迅速扫视着看有没有陷阱。他双眼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轿车内部。没有藏匿着武器的明显所在。看不出有麦克风或者无线电通讯装置。这样看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要看一看。最后他假装松弛下来,直视着前方,同时也瞄着右侧的后视镜兼顾着车后。今天清晨他那猎手的本能使他一直保持着警觉,不敢放松。处处都有可能潜藏着危险。

司机开车的路线看似毫无目的,当然拉塞尔很难确定这一点。早年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行驶的是四轮马车,很少有汽车,后来马车让位给有轮子的汽车,把雅典装扮得好像又一座洛杉矶。虽然街头的汽车体型都不大,交通状况似乎总是堵塞得全无秩序。他想知道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不过问了也没有意义。他根本分不清答案是真话还是谎言——即便是实话,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价值。拉塞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坚持走下去。这样想尽管不会让他感觉舒服一些,但是否认事实就等于对自己撒谎,拉塞尔可不是那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警惕,他就是这么做的。

是机场,帕潘尼科劳心想,那就方便多了。除了他同组的同事,机场至少还有二十名警察,全部携带着手枪和冲锋枪。那就容易下手了。只要派两名便衣接近他们,再让两名荷枪实弹、穿制服的警察从他们身边悠闲地晃过去,而后干净利落地一举拿下——他喜欢这句美国式的委婉表达。然后带离现场到旁边的房间里再看这些人是不是他认定的罪犯,如果不是的话——哦,那么队长就会当着他们的面小题大做地斥责属下。他会说,对不起,只是您的长相和我们从某国——随便怪罪哪个国家都行;也许是法国,也许是意大利——拿到的罪犯表征描述实在太吻合了,而为了国际航空旅行的安全,无论怎么小心都不算过分。他们会主动把这两位的机票调到贵宾舱,这一套一向有效。

反过来说,如果那张面孔确实是帕潘尼科劳所认定的罪犯,好了,那么就是他本年度抓获的第三个恐怖分子。也许甚至还有第四个。不能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穿着像美国人,就认为他也一定是美国人。仅仅八个月就抓住四人——不对,是七个月,警官更正了自己的错误。对一位喜欢独自工作、稍微有点古怪的警察来说,这个成绩还不坏。帕潘尼科劳主动把车贴近了一点。他可不想在车流中丢掉这条大鱼。

拉塞尔注意到有一串出租车。这些车是为旅游者服务的,或者招待其他不愿意在当地的车流中开车的人……太奇怪了。他转瞬之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哦,对啊,他想到,空车灯并没有打开,车里只有司机。其他出租车里都载着乘客,即便没有乘客也都亮着空车灯。据他判断那辆出租一定是去某地接人的。拉塞尔的司机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在下一个路口右拐,直奔看上去类似一条真正高速公路的地方而去。多数出租车没有跟着拐弯,虽然拉塞尔并不认识那个地方,也知道他们去的地方决不是博物馆或者购物区,但是那辆关着空车灯的出租车跟着他们拐过弯,落在他们后面五十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