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41/63页)

“我来。但玛丽那一边就由你去说。她信任你。”

这话不假;王后都看在眼里,这让艾莉森心情舒坦,觉得甚是骄傲。“需要我跟玛丽说什么?”

“她必须高声宣布已献出童贞。”

“要是他们非找大夫查看,那该怎么办?”

“咱们自然有所防范。我找你来,就是为此事,”卡泰丽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玩意儿,递给艾莉森,“瞧瞧这个。”

那是个小口袋,拇指指甲盖般大小,摸着像软革,开口端较窄,折了一折,还用细丝系着。“这是什么?”

“天鹅膀胱。”

艾莉森莫名其妙。

卡泰丽娜又说:“现在是空的,明天晚上会装了血交给你。口系得很紧,免得渗漏。玛丽须将这膀胱藏在睡袍之下,等圆房之后——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她要扯开绳结,把血抹在床单上,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艾莉森点点头。好办法,床单上的血迹历来是圆房的证据。人人心照不宣,再不会有谁怀疑。

卡泰丽娜这样的女人手段就是如此高明。艾莉森满心钦佩。这些女子头脑精明但不留痕迹,藏在幕后运筹帷幄,叫男子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卡泰丽娜问:“玛丽会照办吗?”

“会。”艾莉森信心十足。玛丽从不缺乏勇气。“可是……证人也许会瞧见这个膀胱。”

“等血流光之后,玛丽就要把东西塞进阴道,越深越好,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偷偷取出来扔掉。”

“可不要掉出来才好。”

“不会——我知道,”卡泰丽娜冷然一笑,“玩这个把戏的女人,玛丽不是第一个。”

“那好。”

卡泰丽娜抱起艾莉森膝头的小猫;小猫张开了眼睛。“都清楚了?”

艾莉森站起身。“是,清楚,事情简单直接。需要点胆量,不过这一点玛丽从来不缺。她不会辜负陛下。”

卡泰丽娜微笑着说:“很好,有劳你。”

艾莉森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由得皱起眉头。“到时候需要新鲜的血。这得从哪儿弄呢?”

“啊,我也没主意呢,”卡泰丽娜把粉丝带绕在黑白花小猫的脖子上,打个蝴蝶结,“会有办法的。”

皮埃尔趁王室大婚这天向西尔维·帕洛的父亲开口,请这位不近人情的父亲将爱女嫁给他。

一五五八年四月二十四日主日,巴黎上下人人盛装打扮。皮埃尔穿着那件露出白丝里子的蓝色紧身上衣。他知道西尔维喜欢自己这样打扮:比起她父母那群严肃持重的朋友,他赏心悦目多了。他猜测西尔维之所以迷恋自己,也为了衣着的缘故。

他出了左岸的大学区,走去北边的城岛。狭窄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种期待之情在空气中蔓延。小贩们搭起摊铺,叫卖姜饼、牡蛎、橘子和葡萄酒,准备大赚一笔。一个小贩向他兜售宣传婚礼的印刷册子,共有八页,正面印着新人的木版画,可惜只大略相似。叫花子、妓女、街头卖唱的都和皮埃尔同路;巴黎人最爱庆典。

对这场王室婚礼,皮埃尔心满意足。这是吉斯家族的神来之笔。玛丽的两位舅舅疤面公爵和夏尔枢机已然权倾朝野,但也不乏对手:蒙莫朗西和波旁两家联手,可谓是吉斯家的劲敌,而这桩婚姻将使得吉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假以时日,作为家中外甥女的玛丽自然会当上法国王后,届时吉斯家就是皇亲国戚。

皮埃尔日盼夜盼,想分得一份权力。为此,他要为夏尔枢机办妥一件大事。他已经搜集到不少巴黎新教徒的姓名,其中一些是西尔维家的朋友。他把这些名字都列在一个黑皮本子里——黑色正相契合,因为这些人都要上火刑架。不过,夏尔最想知道的是新教徒礼拜的地点,可对秘密教堂所在,皮埃尔连一处都没探听出来。

他要走投无路了。枢机按他收集到的名字打赏,同时答应查到地点额外有赏。不过,皮埃尔看中的并不是钱——纵然他时刻为钱不够用而烦恼。夏尔还有别的眼线。共有多少人皮埃尔不清楚,他清楚的是,自己绝不满足于只是其中之一,他要做到卓然不群。仅仅对枢机有用是不够的,他要做到对枢机必不可少。

每到主日下午,西尔维一家便不知去向,无疑是去做新教礼拜。可惜吉勒一直没叫皮埃尔同去,只是模糊地暗示。凡此种种,令皮埃尔决定赶在这天放手一搏:去西尔维家提亲。他琢磨,要是帕洛一家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他,那就不得不带他去礼拜了。

他已经向西尔维提过:她随时愿意嫁给他。至于她那个父亲,可没这么好哄。皮埃尔说今天向吉勒提,西尔维表示赞同。这一天是订婚的好日子。王室大婚,浪漫的心情感染了每个人,没准连吉勒也不例外。

当然了,皮埃尔并不想娶西尔维为妻。太太是新教徒,那他在吉斯家的大好前程非断送不可。况且他也并不喜欢她的性格:认真过了头。不错,得娶一个能帮自己往上爬的太太。他相中了韦罗妮克·德吉斯,出身于籍籍无名的吉斯家旁系,故此他猜测这位小姐同样野心勃勃。要是今天和西尔维定了亲,那就得搜肠刮肚地想理由拖延婚期。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他听见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虽不响亮却惹人讨厌:一个可爱的年轻女子会为他伤透了心,这么做邪恶又残忍。从前骗过的那些人,譬如寡妇博谢纳之流,或多或少是自找的,而西尔维则单纯无辜,不过是爱上了皮埃尔精心假扮的这个人。

但这个声音不足以叫他改变心意。他已经迈上了通往荣华富贵的大道,这些疑虑不会叫他就此停步。同时,这声音叫他发觉,自从离开托南克·莱·茹安维尔来巴黎之后,变化竟如此之大,简直像改头换面了。他暗想,这样最好,从前我微不足道,不过是穷光蛋乡下神父的私生子,但以后,我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穿过小桥就到了城区,这是塞纳河上的小岛,岛上的巴黎圣母院巍然耸立。教堂西面的广场就是弗朗索瓦和玛丽行礼的地方。此时广场上架起了十二英尺高的露天台子,起于总主教府,穿过广场,通到圣母院门前,这样巴黎百姓可以远远观礼,同时王室一家及宾客又触不可及。台子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各自寻找适合观礼的地点。圣母院那一端扯起了华盖,使新人免受骄阳炙烤;华盖的料子是绣了鸢尾花的蓝丝绸,一眼望不到边际。皮埃尔想到耗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