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39/50页)
纳塔立刻说:“那就走吧。这会儿时间刚好。”
三个人拐过街角,看得出这里住的都是穷苦人,皮埃尔住在一处联排房舍,十分窄小。内德想不到他住得如此简陋:看他衣着考究、穿金戴银,显然手头宽裕。不过贵族总把谋士安排在简陋的住处,免得他们忘乎所以,吉斯公爵也不例外。另外,这种地方正适合密谋。
谨慎起见,纳塔领他们从后门进屋。一层只有客厅和厨房两间屋子。竟然来到叫人闻风丧胆的皮埃尔·奥芒德家里,内德觉得像在做梦,好似大鱼腹中的约拿。
三人来到二楼客厅,里面放了一只上了锁的匣子,纳塔拿了针线口袋,捡了一根别针,仔细弯成钩子形状,开了锁。
内德暗暗赞叹。这样就成了。再简单不过。
纳塔掀开匣子盖。
里面空无一物。
“呀!本子给拿走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
西尔维第一个开口:“皮埃尔带着本子去了吉斯府。”她沉吟着说,“为什么?”
内德答道:“因为用得上。也就是说,他打算杀光巴黎的贵族新教徒——可能就在今天晚上。”
西尔维大惊失色。“上帝保佑我们。”
“你得去通风报信。”
“让他们马上离开巴黎——要是行得通。”
“要是行不通,那就嘱咐他们去英国使馆。”
“加上来观礼的客人,总有成百上千人,使馆可容不下。”
“不错,不过你也没办法知会所有人,得耗几天呢。”
“那如何是好?”
“只能尽力而为,多救一个算一个。”
二十
周六晚上,亨利公爵大发脾气,只因他年少气盛、踌躇满志,不承想天下竟有不如意事。他冲皮埃尔破口大骂:“给我滚!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皮埃尔一向畏惧亨利的父亲疤面公爵,但这些年来,还第一次怕起他来。他腹中绞痛,像受了伤一般。他连忙说:“我明白爵爷说的是气话。”要是想不到法子劝亨利息怒,他这辈子就再没有出头之日。
亨利咆哮:“你说他们会闹事,压根也没有。”
皮埃尔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皇太后出面安抚。”
两人在圣殿旧街的吉斯府里;十四年前,皮埃尔初次见到疤面公爵和夏尔枢机,就是在这间奢华的客厅。当年他是一介书生,因为冒用吉斯的姓氏给抓来府上,免不了受一番羞辱,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苦心得到的一切,可能就此付诸东流。他仿佛看见仇家一脸幸灾乐祸,不禁鼻子一酸。
要是夏尔枢机在家就好了,眼下正需要他的权术手腕。可惜夏尔为教会事务去了罗马,皮埃尔只有孤军奋战了。
亨利骂个不休:“你说刺杀科利尼,结果失手了!没用的废物。”
皮埃尔不服气。“我跟比龙说让卢维埃用滑膛枪,可他偏说太大。”
“你还说,就算科利尼只是受了伤,胡格诺派也一样会造反。”
“国王亲自探病,他们消了气。”
“你说的没一样准!那些胡格诺贵族不久就要离开巴黎,趾高气扬地回老家去了。大好机会白白浪费,就因为我信了你的鬼话。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皮埃尔一边忍着亨利辱骂,一边绞尽脑汁。他已经有了对策,只是亨利盛怒之下,不知是否听得下去?“我一直在想,爵爷的夏尔叔叔会有什么办法?”
亨利给镇住了,火气小了一点,若有所思。“嗯,他会怎么说?”
“依我看,他会建议咱们干脆就当新教徒开始造反了。”
亨利没反应过来。“此话怎讲?”
“叫圣日耳曼奥塞尔教堂敲钟,”皮埃尔举起黑皮本子,里面已经列好了一对对的刺客和刺杀对象,“效忠陛下的贵族以为胡格诺派起兵造反,为了保护国王,杀死反贼头目。”
这个计策可谓胆大包天,亨利虽然震惊,但没有断然否决;皮埃尔觉得有些眉目了。亨利说:“胡格诺派会反抗。”
“出动民兵队。”
“那得行会长下令。”行会长也就是市长。“他可不会任我摆布。”
“包在我身上。”皮埃尔只有隐约的计较,不过眼下一帆风顺,亨利又和自己坐在一条船上,他绝不会给细枝末节绊倒。
亨利说:“民兵队打不打得过胡格诺派?城外还有几千人呢。要是他们快马加鞭冲进城来支援怎么办?只怕胜负难料。”
“关闭城门。”巴黎城墙外有一条运河,环绕了大半个都城,出了城门,得经由小桥才能穿过河面,城门一关,无论进出都难如登天。
“还是得行会长下令。”
“还是包在我身上。”此时此刻,为了赢回亨利的信任,他什么都肯答应。“爵爷只消吩咐手下准备,赶往科利尼府,等我口信一到,立刻取他性命。”
“科利尼有科桑领主和国王的五十个卫兵守护,这还不算他自己的人。”
“科桑是国王的人。”
“国王会命令他撤走?”
皮埃尔不及细想,冲口而出:“科桑会‘以为’国王命令他撤走。”
亨利瞪着皮埃尔,半晌不出声,最后说:“你有把握,这些都办得成?”
“是。”皮埃尔并没有把握,但不得不放手一搏。他语气恳切:“不过爵爷您没有危险。即便我没有成事,您也只是白白吩咐人马集合而已,没有大损失。”
公爵放心了。“你要多久能办妥?”
皮埃尔站起身。“我午夜前回来。”
这个诺言,他还是没把握能信守。
他揣着黑簿子,出了房间。
乔治·比龙正在外面候着。皮埃尔吩咐:“备两匹马。咱们有一堆事要办。”
大门外围了一群胡格诺教徒,吵吵嚷嚷。他们认定亨利是主谋——人人这么想,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不过除了叫骂,他们尚没有动手,因此府上的守卫没有借口开火。皮埃尔他们没办法走正门,好在公爵府大得很,占了一整片街区,出入口不止一个,两个人从侧门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