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待沐浴完,姬寅礼换了身便衣出来,就与华圣手来到庭院的一处凉亭落座。

把脉过后,华圣手又查看了下他的旧伤,就道,“殿下无大碍,还是重在调衡,依旧需戒燥戒怒,使志意安和。回头我给殿下写个方子,若下次旧疾再犯,让太医直接按方抓药便是。”

姬寅礼提起茶壶给对方斟了茶,“那就有劳华圣手费心了。对了,还有一事,也需劳烦你多费费心。”

“可是殿下前头所说的疑脉?”

“正是。我说的那人,太医说他脉象紊乱,似是药物所致。观其形虽康健,但我恐那药入脏腑,暗藏隐疾,恐日久伤其根本,故欲请圣手你入京替他把脉详查。”姬寅礼说到这,心绪不免有些起伏,又忍不住问,“依圣手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你觉得可有大碍?”

华圣手细品了口上佳的碧螺春,道,“紊乱也分逆乱、失序、乖戾、失常,也分轻重缓急,现既无此人脉案,又无此人所药方,单笼统的讲紊乱,老朽也难下定论。

姬寅礼阖眸沉思,五指轻点石桌,开始迅速搜刮脑中记忆。昔日他拿那药方询过太医几回,所以有些印象。

华圣手边悠悠品着好茶,边挑着白色寿眉,拿眼往对面人绷紧的面容上溜过一圈。

“药方共五副,并不重样,圣手你可详析一番。”

“殿下说说看。”

姬寅礼边思索着边将药方道出,随着五副药方的一一道来,华圣手放下了茶碗,本来和善笑眯眯的模样也敛了起来,脸色不大好看。

使夹杂了其他药材来混淆视听,但真正药方里的那几位药的剂量不变,串联起来,就大体能析出一个方子来。

“这药方不全,没抓齐。”

“圣手所料不差,是我打草惊蛇,吓得人收手了。”

华圣手深叹口气,摇头,“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怎么还在坊间流传!早该烧毁了。开这药方的大夫,缺了八辈子德。”

话里的隐藏之意,听得对面之人浑身血液骤凉。

姬寅礼牙关紧咬,在对么娘的杀意盛到极致的同时,也对另外一人的安危忧惧到极致。

“要喝了药会如何?可有碍寿数?要如何解?可有良方!”

他不错目的盯着对方,不放过对方面上哪怕分毫情绪。

“殿下莫急,先与我详述下那人情况罢。年岁、身形、体态、平日可有何不适等等,越具体越好,方便我以此断症。”

姬寅礼自无异议,阖眸深喘口气,就迅速与对方道来。

“他年岁尚轻,待今岁年末方才及……

华圣手嘶了声,不期揪掉了自己一根胡须。

见殿下止了话语朝他望来,他忙解释了句,“殿下,老朽说的是喝药那人。”

姬寅礼顿了下,凝视过去,“我说的就是喝药那人。”

华圣手半张了嘴,后又慢慢闭上,颔首捋须示意自己在继续听,并耷拉下眼皮避开对方那似有审视的锐利眸光。

“他体态偏瘦,至于身形……若去了他那高底官靴,大概,至我肩部稍下。”

姬寅礼回忆着慢声说着,眸光似有似无的扫向对面,“平日也未曾见他有何不适,能跑能跳,踢蹴鞠也踢得欢畅。就是他在外治水那段时日病了过一场,太医说是太过劳累导致。再有一回是受惊过度,又呕又吐的……”

敏锐的察觉到华圣手捋须的动作加快、脸上也似有新奇惊异之意,他心中顿生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就骤然止了声。

本来还耷拉眼皮的华圣手忍不住扒拉开眼皮,不期迎上对方投来的目光,不由正了神色继续捋须,似静听的模样。

姬寅礼端过茶喝过口,“大抵就这些,他身体看起来还算好。”

华圣手点头,沉吟,“看来应是只用过一副,问题不算严重。”

闻言,姬寅礼神色一松,却又一沉,“若用了第二副,会如何?”

“不好说,少说得绝嗣。毕竟是烈药,有碍寿数是一定的。”

“这个毒妇!”姬寅礼没忍住摔了手里茶碗,怒不可遏,“我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华圣手往对方面上又溜过一圈,劝道,“殿下你稍安勿躁,仔细怒大伤身。仅用过一副的话不碍事,日后慢慢就调理回来了,不过千万得将人看住,莫要用第二回 。”

“我怎知他用没用第二回 !”姬寅礼起身在亭内踱步,满腹的火,满腹的焦躁,本来不欲与人言的话也脱口而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怎知那毒妇有没有给他喂药!他那是个棉花耳朵,毒妇说什么他听什么,喂什么喝什么!那个丑妇他护的跟什么似的,我说一万句抵不过那丑妇在他面前假哭两声!”

再次记起两人那夜的不欢而散,他不由怒火攻心。

华圣手虽听得意犹未尽,但也顾忌对方大怒伤身,就忙拍着胸口保证道,“殿下放心,老朽敢断言,你那,谁,肯定无碍。”

整个凉亭内骤然寂了下来。

姬寅礼嘴角微僵,好半会才长吐口气。

真是人老成精。俗语这话,果然不假。

这会华圣手也意识到刚才话语太露痕迹,见殿下此时走到围栏处面朝湖水站着,便忙起身告退,“殿下,老朽得回去研究下此间良方,先行退下了。”

“有劳圣手了。”

姬寅礼遥望着华圣手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微眯凤眸望了半会,抬手招来暗卫。

“跟去看看。”

“是。”

公孙桓带着名录正要踏出堂屋,就见华手迎面进来。”文佑这是要去忙吗,瞧我这不赶巧的。”

“公务不急,您这会赶巧,快快请进。”

公孙桓惊喜的将人迎进来,再三表达了对他救江莫的感谢之情。

华圣手挥手,“小事而已。这番过来找你,主要是询问下殿下的事。”说着,也不与对方客气,直接来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我怎瞧着殿下的养气功夫远不及在西北时候?是不是朝廷里总有人惹殿下生怒啊。”

公孙桓一听事关殿下,赶紧也坐过来。

“说实话我也觉得殿下情绪似有些反复,但纵观朝野上下,似也没什么疑难之事惹殿下忧心呐。”公孙桓也想不明白,想起殿下那回失声之事,不免忧心忡忡,“您老人家可有给殿下把过脉,殿下身体如何?”

“殿下身体倒好得很,就是觉得火气大了些,故而就想着过来询问一你觉得平日殿下都颇倚重谁啊,可得叮嘱对方多捡着殿下爱听的话说,不要再惹殿下生怒了。”

公孙桓左思右想,自己对着殿下说话还算委婉,殿下应不是生自己的,再想其他朝臣,似也没那胆子去顶撞撩殿下,撩拨虎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