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5页)

梨花家的屋子是在二堂爷家后面建成的,木屋不如青砖瓦房阔气,加之墙面没有刷白,木头混着泥的颜色衬得屋里有点昏暗。

老太太住上房,光线稍微好点,赵广昌的屋子朝北,一进去,黑黢黢的。

连黄娘子的小屋都比他的强,他怀疑梨花故意的,但他找不着证据,只能咽下这口气,安慰元氏,“总算有咱自己的屋了,我看三弟天天带着文茵她们看黄家丫头编家具,等她学会,让她先给你编张床...”

屋子是有了,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有,老太太那口棺材,他们还没来前,老太太就让人把棺材搬到堂屋放着,另外还有木箱箩筐背篓,装的是老太太的行李。

提到行李,赵广昌又想骂梨花了。

一路走来,大房和二房的行李少之又少,三房和老太太的行李则多得很,甚至连老太太死后用的孝布都在,他发句牢骚,梨花立马拿青葵县说事,扬言要不是他鼠目寸光阻止族里人进城接她们,不至于丢了那么多行李。

因为这事,族里人看他的眼神冷淡了许多。

他们也不想想,带那么多东西,累死牛的话,遭罪的还是自己。

“你说我哪儿得罪三娘了?”

元氏拖着箱子进来,“她是不喜欢我。”

她娘家的屋子已经在建了,挖地基时,她娘想让丈夫过去帮忙,恰好梨花经过听到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给她好脸色。

定是老太太指使的。

她把箱子放到最里面角落,脸庞隐在暗色里,“大郎,我后悔了,早知你娘这般不喜,当年不该...”

她音色哽咽,赵广昌慌了,上前搂过她,“当年是我没把持住,不怪你,你放心,等日子好起来,我会补偿你的,我和舅兄说了,忙完家里的事儿就去帮忙。”

元氏落下泪来,赵广昌感到一片温热,难受得不行,“莫哭了,你想要啥和我说,我给你置办。”

“附近连个铺子都没有,怎么置办?”

“我想法子。”

“算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元氏牵起他的衣服擦泪,“大郎,你要保重身体,你要没了,我肯定也活不了的,明二媳妇的事你听说了吧?她勤勤恳恳的干活,她婆婆没半句好话,一气之下,她改嫁了。”

王家兄弟没娶她,娶她的是小溪对面的人家,那户人家的男人三十几没有娶妻,明二媳妇带着娃过去,他们一家高兴不已。

老方氏不敢和对

面的人吵闹,哭着请梨花做主。

梨花再厉害不过是个小姑娘,哪儿懂得这些?婆婆和四婶指着老方氏骂了半天,骂得老吴氏灰头灰脸的走了。

同为儿媳,她能体谅明二媳妇的处境,她掐赵广昌后腰,“你死了,我也改嫁。”

“好好好。”夫妻俩已经许久未曾这般温存,赵广昌心猿意马,自是顺着她的话说,“我大你许多,没想过你为我守寡,只要那人对你好,我不会怪你改嫁的。”

说着,他埋在元氏耳朵里,暗哑着嗓子补充了句,“但我还是想和你埋在一起。”

额...门口的梨花差点没吐出来,老太太亦抱着双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断屋里的两人道,“老大,青天白日的不干活想啥呢?”

屋子是有了,家具还没着落呢。

总不能指望她一个老太婆打家具吧。

木制的家具粗糙,不过工序简单,梨花已经让人打床去了,按照顺序,要等二堂爷分到才轮到她们,梨花朝屋里喊,“大堂伯,你清闲的时候给奶打张床啊。”

清闲?除了睡觉,哪有清闲的时候?

回味过来的赵广昌脸色不好,却也整理好衣衫走了出来,“我要劈木头,没空。”

“不能挤出点睡觉的时间?”梨花说,“铁牛叔白天干活,晚上打家具,人家这么勤快你不能?”

“......”

竟拿赵铁牛和他比?赵广昌脸色青黑。

梨花又道,“又不是让你给所有人都打一张床,阿奶年纪大了,在地上睡久了会得风湿,你作为长子,理应有所表示才是。”

赵广昌记不清上次被人放在火上烤是什么时候了,但他自认还算会处事,无论外人如何刁难,他都能想法子应付过去,唯独梨花,长幼不分,软硬不吃,难缠得紧。

他道,“我会想法子的,你阿耶知道你奶想要一张床吗?”

老太太不是最疼幺儿吗?和幺儿说啊...

“我阿耶这点赶不上你,他啊,就惦记阿奶睡觉没有被褥,琢磨着去哪儿弄床被褥回来呢。”

“阿奶又不冷,弄什么被褥?”老太太嗔道,“让你阿耶莫担心,阿奶身体好得很,瘟疫盛行时,族里多少人咳嗽发烧?就阿奶好好的...”

赵广昌脸色更黑,他白天累死累活,老太太不关心他,反倒怕哪个成天无所事事的败家子。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找铁牛说说,让他帮娘你打一张床。”

老太太不喜他这副嘴脸,“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啊?我养你这么大,想睡床还得看你脸色不成?床的就是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找铁牛说去。”

梨花劝她,“大伯想尽孝心阿奶就安心受着吧,今个儿搬新家,不说那些晦气事。”

赵广安又带着孩子们扯牛草去了,一回来,看屋前的石子路干净锃亮,心里美滋滋的,“三娘,我睡哪家屋啊?”

梨花指着东厢,赵广安驾轻就熟的右拐,没多久,高兴道,“和咱近溪村的房子一样呢。”

格局差不多,不过屋子要小得多,梨花问,“阿耶你喜欢吗?”

“喜欢。”虽然只有两个箩筐,但邵氏已经抱着草铺出了睡觉的位置,他坐上去抖了抖,跟进门的梨花说,“还挺软和的,夜里应该不会冷了吧。”

他和刘二睡,常常被冻醒,倒不是没有盖的,而是刘二不老实,经常扯他的衣服。

梨花说,“等有了被褥就暖和了。”

她走向茅草边,压低声道,“阿耶可想出谷瞧瞧?”

她囤了被褥,但总得过明面,出谷搜寻是最好的借口了,赵广安没有回答,反问,“你想出去?”

“我不想,你呢?”

赵广安躺下,晒干的茅草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他说,“我也不想。”

半个月来,有六人从山上跳下来,四人当场毙命,其余两人运气好,挂在树上,赵铁牛他们把人丢出去时,山洞里好多人往里挤,然后就是火星子,外面的人报复,天天往山谷里丢火把,山谷已经起过好几次火灾了。

他才不出去找死呢。

梨花说,“我说的不是现在,等外面安静了出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