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李解拿出褥子替赵广从盖肚子,然后撩起他的裤脚检查他的伤。
月色微朦,只能模糊瞧见伤口的轮廓,他轻轻触摸伤口,发现化脓的就将脓水挤了。
与此同时,梨花招来于三,“你带几个人爬树上盯着,谨防附近来了人。”
说完,交代胡大,“你带十人去北坡挖些清热消肿的草药回来...”
剩下的小兵帮着找井打水,割草制衣。
天亮后,挪到隐秘的地烧水熬药。
赵广从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副病入膏肓之相,醒来就杀着嗓子喊三娘。
李解端着药过来,“三娘检查村民们的伤呢,赵二叔,先喝药...”
赵广从的身上有多处淤青,脚底满是血泡。
害怕他醒来后喊痛,李解把血泡全刺破敷了止血草。
赵广从也注意到裹得跟粽子似的双脚了,他双手撑着竹席坐起,眼睛瞟了眼四周,“三娘呢?”
李解给他指了指梨花坐在的树丛。
赵广从偏头,紧绷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边喝药边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听说戎州东边出现了人,三娘猜测可能是你们就寻来了。”
赵广从咕咕咕喝了半竹筒药,解释道,“跟岭南人交手后我就猜到走到了戎州,没人识路,只能往北走。”
他不知道大批岭南人往东追杀他们的事儿,李解也不提,“幸好是这样,你们要是往西,咱们就错过了。”
“是啊。”赵广从扭头,望了眼荒草间安抚村民的梨花,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我就知道三娘会来寻我的。”
换作其他人,没准由他死在外面了。
梨花不同,她心里有大义,绝不会辜负忠心为她做事的人。
“可不是吗?我们回山里安顿好三娘子就去荆州找你了,因益州地龙,山里地势微变,她和刘二叔迷了路,近两个月才回村。”
赵广从睁大眼,“还有这事?”
他整天忙着躲避岭南人,不知天数,“她没受伤吧?”
“没受伤,但也吃了不少苦,猜你可能在戎州,带着我们马不停蹄地就来了。”李解知道赵广从想听什么,“赵二叔,三娘子秉性良善,不会抛弃你的。”
“我知道。”赵广从缓缓道,“她和我大兄不一样。”
族里人说过青葵县到戎州城的事儿,赵广昌嫌老人是累赘,有意扔下他们,是三娘坚持带着全族一起走。
一路上,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只有赵家全活了下来。
他又瞅了眼梨花,“你们没遇着岭南人吧?他们穷凶极恶,要是遇到,宁死也会咬你们一块肉下来。”
想到什么,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虽然他们像鬼魅似的无处不在,但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岭南人长得贼眉鼠眼的,日子过得极为粗鄙,随地拉屎撒尿,臭得很,所以你只要闻到哪个方向有臭味就知道岭南人在哪儿。”
这是他经过无数次观察后发现的。
用这个办法,他们才逃过了岭南人的耳目。
李解若有所思,“待会我和三娘子说说。”
李解给村民们清理好伤口,见赵广从时不时的瞄自己,趁吃烤饼的间隙,走到赵广从身边坐下,“胡大他们找到了止疼的草药,喝完药,过会儿就不疼了。”
从村民们嘴里,她知道他们离开荆州经历了什么。
没日没夜的活在惊恐中,睡觉也噩梦连连。
赵广从是领头人,责任重大,是以更加忧愁及焦虑。
她和赵广从说,“铁牛叔带着荆州回来的人去安福镇种地去了,这趟回去后,我准备带她们去安福镇。”
赵铁牛离开时是初秋,这会儿已经快入冬了,算日子,他们应该种出了粮食,村民们去哪儿不会缺粮食。
赵广从点头,“我呢?”
“二伯见多识广,和我去安福镇收菘菜怎么样?”
李解说赵广从不适合单独待着,梨花就想带他去益州转转,“二伯你能说会道,我还指望你说服当地的百姓卖些粮食给我们呢。”
收粮是李解最为擅长的,他打起精神,“你还有钱?”
“铜板没有,金子银子有不少。”
“什么时候启程?”
“这趟回去后。”
赵广从急了,说着就要起身,“那咱们现在就走。”
“不着急。”梨花看了眼安静喝药的村民,“她们的伤有点重,继续赶路的话,走到村里恐怕也活不了,咱在这儿休息几日再动身。”
“岭南人追来怎么办?”
“暂时不会。”
乔家镇那么多人皮,加上她留的话,不信岭南人无动于衷。
这处临河,旁边是处荒废的村落,岭南人攻陷戎州后,到处都是这样的荒村,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吃完烤饼,梨花拿着刀割茅草回来编衣服,村民们虽然有伤,但双手还能动,也来帮忙,顺道打听亲戚好友的情况。
“十九娘,我姐夫孔绝,当日和我长姐分去了牛家村,你可有印象?”
梨花低着头,专注的编衣服,回道,“他们已经不在了,那晚暴雨,我们被困在山上,死了许多人...”
姓孔的不多,所以她还记得。
妇人脸色落寞下来,“我长姐...”
“随你姐夫去了,暴雨淹村成河,离开荆州前,我们把过世的人葬在一处的。”
生离死别总是难过的话题,其他人安慰她,“临死前走出了那座阴暗的村子,我相信他们已经瞑目了,章二娘,咱不问了,待来日...来日天下太平,咱去荆州接他们回家。”
除了荆州,还有那些死在岭南人刀下的冤魂。
妇人说,“到时,咱们请个道士好好为他们超度...”
章二娘吸了吸鼻子,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哽咽道,“我不问了。”
衣服简陋,没多久就编好了,梨花给伤重的人披上,“将来遇着岭南人,就呜呜呜的咆哮,什么也别说,他们自会害怕。”
“有他们害怕的吗?你不知道,他们吃...”
梨花打断,“会怕的,如果不怕,咱就打得他们害怕。”
村民知道她曾带着族人杀过岭南人,撑着最后的劲儿握住梨花,“你还小,千万别和他们硬碰硬。”
“我心里有数的。”
趁他们修养的这几天,梨花带着胡大去了趟戎州城。
荒草差不多掩盖了官道,堆积成山的岭南尸骨前多出了无数白骨。
尸体四周立着竹竿,竹竿上挂着轻飘飘的物什。
大晚上的,看得人毛骨悚然。
“肯定是岭
南人学咱的手段,剥了难民的皮挑衅咱。”
梨花绕去白骨后,淡然道,“你再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