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共和国与新君主国(一)(第12/13页)

首都的平民

这些乃是起于大城的基本性质的弊端,此外更有一些偶然性的弊端,害处却可能更为严重。或许有史以来从没有一个城市像罗马这样完全缺乏维生能力的。一方面由进口,一方面由奴隶所做的家庭制造业,使得自由工业从根本就无法存在。古代一切社会的大恶——奴隶制度——在罗马暴露了其一切严重的后果。没有任何地方比大城里的望族或暴发户宅院中聚集的奴隶更多的。没有一个地方比罗马的奴隶更人种驳杂的——叙利亚人,弗里吉亚人,利比亚人、摩尔人和希腊人的混血,盖塔人与伊比利亚人夹杂着日增的凯尔特人与日耳曼人。跟自由的缺乏密不可分的败德,在形式的道德与精神的道德之间的可怕鸿沟,非常炽热地呈现在城市中有教养或半有教养的奴隶中,其严重性远甚于乡村中像牛一样在锁链中耕作的奴隶。

比奴隶群更败坏的则是那些在“法律上”解放或仅是“事实上”解放的奴隶——行乞的乌合之众和暴发户,他们不再是奴隶,但又不是公民,在经济上,甚至在法律上,仍旧依赖他们的主人,但却充满了自由人的恣肆。这些人比任何阶层更受到大都会的吸引,因为大都会有种种利益可得,而零售商和小手工业几乎完全被他们包办。他们对选举的影响力也是出名的,在街头暴动方面,他们是领导角色,因为把商店和商场关门,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贵族与平民的关系

政府不仅对这种腐败袖手旁观,甚至还由于自私的政策而予以鼓励。凡被判过死刑的人,法律禁止留居首都;但由于警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法令乃形同作废。人民集会须受监视,这个法令一开始即受忽视,后来则遭禁止,因为被视为对人民自由的不当限制。公共节庆如此铺张,以致七个普通的节庆——罗马节,平民节,众神之母节,谷神节,阿波罗节,花神节与维多利亚节——加起来就有六十二天,此外还有斗剑比赛以及许多其他特别的娱乐。以低价供应谷物——对于这种贫穷的无产阶级生活,这乃是不可避免的——则以最不谨慎的轻浮态度处理,面包用谷类价格的起伏严重得令人难以相信。而谷物的配给又等于是一帖官方的邀请,使那些缺粮的公民和不愿工作的人蜂拥首都。

首都的无政府状态

种豆得豆。分帮立派的政府制度,对伊希斯[7]的崇拜及类似的其他过度宗教崇拜,都可以在前述的事实状态中寻见其根本。人民不断地面临匮乏,甚至常常无物可食。没有任何地方比首都更无生命保障,此处的唯一独占行业乃是盗匪的职业杀人。把预谋中的牺牲者诱至罗马乃是杀害的预备步骤;没有一个人敢于不带武装卫士走进首都附近的乡野。

罗马城的外在状况跟这种内部的溃乱相配,似乎是那贵族政府苛刻的讽刺。台伯河没有经过任何疏浚,只有那唯一的桥梁用石材重建过,至少建到台伯岛。七丘之城也未做过铲平工作,或许只有垃圾堆经过了一些改善。街道弯曲,狭窄,陡斜,人行道又铺设不良。一般房屋用砖材建造,又窄又高,令人眼晕,大部分是投机建筑商的手笔,给小业主之用,结果是建筑商肥死,小业主类如乞丐。在这贫民窟的旱海中,升起了那富人的豪宫,它们抢占了小房子的空间,正如它们的主人抢占了这些小人物在国家中的地位。这些豪宫的大理石石柱与希腊雕像跟朽败的神庙成了强烈的对比——庙里的雕像大部分仍为木刻。

街道、河岸、火警与建筑方面的官方监督几乎连想都未曾想过。水灾、火灾与倒塌经常发生,若说政府对这些事有些预闻,则也只是问问国家的神官,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要对彼时的罗马有点概念,我们可以这样设想:伦敦,却有新奥尔良的大批奴隶人口,加上君士坦丁堡的警察,加上近代罗马人闲散的性格,加上1848年巴黎的政治骚乱;这便是西塞罗与他的那派人所哀叹的共和国的荣光。

恺撒对首都事态的处置

恺撒则尽量求改善而非哀叹。当然,罗马仍是一个大都会,任何企图,若想使罗马具有特殊的意大利风格,不仅不切实际,而且不合恺撒的计划。在那希腊风、犹太风、埃及风及混合了世界各种特质的大都会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大帝找到了他的希腊—东方帝国的适当首都;同样,这新的罗马—希腊帝国的首府,地处东方与西方之间,不当是一个意大利社团,而当是许多民族的首都,却无任何特定的民族风格。为了这个原因,恺撒在罗马容忍异邦神祇的崇拜——如埃及神——甚至允许犹太人在首都举行他们怪异的宗教仪式。罗马的寄生民众无论何等令人嫌恶,他却并不反对他们的扩充。不仅如此,在节庆的时候除用拉丁与希腊语演戏之外,他还促使他们用腓尼基、希伯来、叙利亚和西班牙语等演出。

无产阶级人数日少

恺撒虽然接受首都现存的基本性格,却努力改善那里普遍可悲可耻的生活状态。不幸的是,最基本的罪恶是最难以消除的。恺撒无法取消奴隶制度,至于他是否有意限制首都的奴隶总数——在别处他这样做过——却必须存疑。首都的自由工业他同样难以创造。但他的伟大建筑计划则弥补了部分的失业问题,为无产阶级提供了一个虽微薄但正当的收入。

同时,恺撒尽力减少自由无产阶级的数目。由于把首都的谷物配给变为数目固定的贫民的救济,因之而涌向罗马城的无业游民虽未完全停止,却受到了重大的限制。由于护民官受命对乌合之众采严厉措施,也由大量的海外殖民,现存的无产阶级日渐减少。恺撒当政的几年,有八万殖民者被送往海外,其中大部分无疑来自首都的无产阶级。事实上,科林斯的殖民大部分是解放过的奴隶。依照传统,解放过的奴隶虽然不准任城中任何荣誉职,在殖民地,恺撒却准他们加入当地的议会,无疑这是对殖民的鼓励。

这种移民必然不仅是暂时性的安排。无产阶级的不幸状态只能由规划良好的殖民政策改善,同时殖民的幅度几乎要不受限制,这是任何明理的人都知道的,恺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必然会持续这个政策,以减低那不断增殖的邪恶。首都重要必需品的价格也在设法控制。国库的重新组织与管理使他有控制的能力,此外还新设了两个谷物管理官,以监督包商和首都市场。

帮派会社受限

帮派会社原先有法律禁止,但效果不彰,现在,由于政府体制的改变却受到有效的遏制,因为随着共和派的消失,选举的腐败与暴力也自然消失了。再者,在克洛狄法(Clodian law)之下生长起来的帮派已遭解散,整个会社制度均受政府监督。古代已有的商会,犹太人的宗教结社,只向元老院报备即可,若成立长期的、有固定义务与聚会的会社,则须获元老院准许始可,当然也须君主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