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球上最后一丝最美好的希望走向第二次美国革命(第9/11页)
自由之土党的出现表明,沿着奴隶制在联邦内划下的歧见分界线,政客和其选民已经开始重新结盟。事实证明,区域性分歧足以导致辉格党解体。最终,新的区域性政党共和党出现并于1856年首次参加大选,其竞选纲领正是阻止奴隶制继续向西部扩张。19世纪四五十年代这种政治重组的背后原因是,人们认为南方“奴隶主集团”的政治影响对于美国的自由构成威胁。这些发展相辅相成,使得联邦面临的区域间紧张气氛越发明显,日益加剧。反对奴隶制的观点最开始只是被视作一种极端的少数派观点,现在却已经渐渐成为主流观点。
然而对于一些人来说,仅仅废除奴隶制还不是最终解决办法。不管是出于盲目的种族主义还是带着狭隘的怜悯,这些人认为美国的黑人和白人永远无法和谐共处。1816年成立的美国殖民协会呼吁将自由出身的非裔美国人送回非洲国家。正是出于这种尝试,1821年建立了利比里亚,但对此感到不满的人太多——尤其是非裔美国人自己——因此以失败告终。不过,美国殖民协会的举动表明,对于能否建立起一个没有种族歧视的共和国,甚至连那些心存善意的美国人也感到忧虑不安。而与此同时,共和国的“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也面临着潜在的不确定性。
“昭昭天命”从一开始就是个鼓动人心但同时又充满问题的概念。这个概念由《民主评论》(Democratic Review)的编辑约翰·奥沙利文(John O'Sullivan)于1845年提出,他谈到美国从英国手中获得俄勒冈和加利福尼亚时首次使用了这个概念。奥沙利文抱怨道,之前的殖民国家试图阻止“我们实现自己的昭昭天命,让我们无法扩张上帝拨给我们的土地,来保障以每年数百万的速度增加的人口的自由发展”。奥沙利文的意图表达得直截了当。美洲在沦为殖民地以前被视作任由欧洲人开发利用的“处女地”,奥沙利文重提这种主张,却对美洲土著部落的权利置之不理,而这些土著部落在白人西进的过程中被逼到了更西部的地区。昭昭天命根本就不是一个新概念:美国虽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殖民过去,但这段时期其实并没有走远。因此,这个词语引发的联想还是在这个国家引起了共鸣。
美国人认为自己命中注定要去实现自己的使命,这种念头也并不新鲜,毕竟托马斯·潘恩以前就向革命一代提出过他们的事业是“全人类共同的事业”。战前时期的美国有大量人口涌向新地区,对于这个时期的美国人来说,问题就出在不管从道义上讲还是从实际需求上讲,这种命运的真实性质都已经与开国元勋们期望的不大一样。由于美国白人在土著民族和他们自己的民族之间做出了实质性区别,部落权利在这时并未纳入权衡机制。而白人移民的权利,尤其是他们能够在西部建起何种社群,对整个民族产生什么影响,自然在考量之中。
从完全实际的角度讲,整个问题实质上就是国会内部的权力均势问题,以及密苏里妥协案后保持参议院中自由州和蓄奴州代表人数平衡的问题。尽管奥沙利文曾经断言奴隶制和美国的扩张“毫无关系”,但越来越多的北方人认为两者之间关系密切。他们相信南方正在积极寻求扩大自己的“特别制度”以获取更多政治权力,并且在此过程中破坏非蓄奴州的完整性,抑制非蓄奴州的机会。这也不仅仅是一小部分激进废奴主义者的信口雌黄。至少从集团势力上来说,认为奴隶主集团有可能阴谋操控整个国家的想法也有一定的根据。但是像卡尔霍恩这样坦率地为奴隶制辩护的人其实是没有什么阴谋的。如果说奴隶制是美国南方白人不想提及的话题,这也是一个他们几乎无法守住的秘密。
事实上,从美国建国之初,南方就比北方掌握了更多的权力。1789—1824年,除了约翰·亚当斯担任总统期间之外,美国政坛都掌握在弗吉尼亚人手中,1824年来自北方的约翰·昆西·亚当斯执政,但很快又在1828年由南方人杰克逊接过大权。美国参议院一直以来都是通过计算自由民的人数来确定各州参议员代表人数。但在1787年,美国南方与东北方在美国制宪会议中达成3/5妥协,将奴隶的实际人口乘以3/5,以作为税收分配与美国众议院成员分配的代表性用途,南方也因而在国家事务中占据了更重要的代表性地位。由于各州之间的参议员代表人数差异甚远,直到1850年加利福尼亚以自由州身份加入联邦之前,都只有一位北方参议员能够与南方参议员一道就南方的提案进行投票表决。简言之,反对南方的北方人有大量材料可用来制造南方主导论的舆论,但是这种对立的真实原因只能是奴隶制。
奴隶制是处于美国昭昭天命核心的道德问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这么认为。不过,随着美国扩张而形成的强权政治里,有许多政治上的废奴主义者,他们的道德指南针虽然没有指向遭受悲惨奴役的非裔美国人,但也还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建立在民主党口号中所说的“自由之土、自主劳务、自由之士”的基础上。与此同时,大多数人也仍然希望国家统一。如今,人们往往将1820年密苏里妥协案到1860—1861年南方各州脱离联邦期间发生的主要政治事件看作是一系列走向解体的多米诺事件。然而,从当时的角度来看,联邦解体虽然确实是公认的危险,但也不是区域间分歧的必然后果。1850年,正如当时这幅图中所示(见图27),美国人觉得自己的联盟相当安全,甚至会去嘲笑那些反对联盟的个体和势力。

图27 《喧嚣的锅》(纽约,詹姆斯·巴耶,1850年)。这幅1850年的政治讽刺漫画表现了废奴主义者、自由之土和地方利益是联邦面临的危险。画中的代表人物包括,从左起:自由之土党人政客大卫·威尔莫特(他于1846年提议在从墨西哥战争中获得的土地上全面禁止奴隶制,虽然众议院两次通过了“威尔莫特但书”,但每次都被参议院否决。尽管如此,这一事件还是促使那些地区对于奴隶制问题的看法两极分化),倡导废奴主义的编辑威廉·劳埃德·加里森,约翰·卡尔霍恩,以及《纽约论坛报》的激进编辑霍勒斯·格里利。火中的人是臭名昭著的革命叛徒贝内迪克特·阿诺德。除阿诺德之外的其他人都穿着小丑服或戴着滑稽帽,而三位主要人物(加里森、威尔莫特和格里利)代表着《麦克白》里的巫婆,正往大锅里添加各种社会、政治之恶:“自由之土”、“废奴运动”和“傅立叶主义”(格里利是乌托邦社会家夏尔·傅立叶的著名支持者)被加到锅里已有的“叛国”、“抗租”和“蓝法”(安息日对某些活动,尤其是商业活动的限制,通常与清教徒有关)中。威尔莫特的对话框里写道:“泡沫,泡沫,麻烦与劳作!/沸腾吧,自由之土,/将联邦破坏;/来吧悲伤与抱怨,/和平将无存。/直到我们分离。”加里森说的是:“泡沫,泡沫,麻烦与劳作!/废奴主义/我们的条件/将被改变/黑人壮如山羊/割开你主人的咽喉/废奴主义在沸腾!/我们分头破坏。”格里利说的是:“泡沫,泡沫,麻烦与劳作!/傅立叶主义/战争和分裂/直到联邦解体!”微型的卡尔霍恩宣布着“为了整锅大杂烩的成功,我们唤来了伟大爱国者圣贝内迪克特·阿诺德。”阿诺德则补充道:“干得好,善良而忠贞的仆人们!”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与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62-11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