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1/23页)

静姝问,哎,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邬文英插话说,他说过,每次飞机出事他都要坐吉普车到现场的。

葛树城点头说,就是。我们每次都要跟美军救援队一起赶到现场,我们的任务,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零件可以拆下来运回机场的。

邬文英说,哎,你们那么忙的,你大老远跑来干啥嘛,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啦?

葛树城说,是出了大事了。

啊?静姝、邬文英一惊,说,你就快说嘛,不要卖关子了!

葛树城说,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无所谓,对你文英就是一桩天大的事。

邬文英噘着嘴说,妹子,你看他好烦,都还在卖关子!

我说,我马上说!葛树城再不敢贫嘴了,说,20航空队有几个人服役期满了,过几天就要回美国,其中就有火生的干爹安东尼少校。

啊?邬文英一愣。

葛树城说,安东尼前两天专门去找文英说话,才晓得静姝你不在,他又专门回机场找了个翻译,跟他一起再去见孙伯父,请孙伯父通知你,他想当面请求你,允许他把安琪尔——也就是火生——带回美国去!

啊!邬文英大吃一惊,情绪激动地说,啥呢?他要带火生走?不不不……那是我的儿,你们都可以作证,我又没有正式过继给他!我只有这个儿啊!要是他把他带到美国去了,我这辈子就再都见不到我这个儿啰!再说,火生爹在阴间也饶不过我呀!

静姝说,姐,你别怕,只要你没有答应,谁也把火生带不走的!她又转脸问葛树城,你是怎么答复安东尼的?

葛树城忙说,我哪敢自做主张哦?

邬文英没好气地说,你呀!你没有说一口回绝他的话,唉!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是对安东尼谈了我的想法的。葛树城说。

邬文英急切地问,你是咋回的话?

葛树城故意逗邬文英,说,我对他说,要是我的话,我就一口答应啦……

嗨哟!你咋能这样说哦?邬文英急得跳脚。

静姝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差点忍俊不禁,打趣说,哼!葛大哥,欺负老实人有罪哦!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嘛!葛树城坏坏地一笑,接着说,我当时说,但是,我并非火生的爹妈,所以我做不了这个主。我想,他妈妈一定是不会同意的!

死坏!邬文英扑哧一笑,你故意逗人家!

葛树城偏开脑袋偷着乐。

静姝忍着不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幸好邬秀英端了四个冒着热气的荷包蛋走出灶房,招呼客人吃,这出戏才没有一口气往下演。葛树城这才想到,布袋里还有礼物没拿出来。就先道了谢,接过蛋碗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然后拿起桌上放的一个老蓝布的布袋,取出三双羊毛袜子和三块香皂分成三份,说,这是送给你们三姐妹的,一人两样。

三个女人喜滋滋地接过手,摸的摸袜子,闻的闻香皂,尤其是邬秀英,接过东西之前还特地把双手在围腰上揩了揩。

静姝翻看了礼物的英文商标,说,正宗的美国货呢!葛大哥,你哪儿弄来的?

正忙着吞咽荷包蛋的葛树城,把嘴巴朝邬文英一努说,她晓得。

邬文英说,我只晓得上回,他说他是拿苏白铜水烟袋跟美国人换的。

好呀!葛大哥!你简直太聪明了,生意都做到盟军头上了!这是几把铜烟袋换的?交代!

葛树城笑着说,只有一把。

哇!你赚欢了!静姝叫了一声。

葛树城得意地说,还不止呢!美国人把铜水烟袋当成中国古董,我用只值一个大洋的烟袋给一个开运输机的机械师换了五双羊毛袜子五个香皂,外加一副皮手套。余下的东西,我都孝敬孙伯父和伯母了。

静姝说,葛大哥,你可真够黑的啊!

葛树城辩解说,我黑?好多美国军人都兴走私,不然我们川西市面上的那些美国货是哪里来的?他们开的飞机上要顺便夹带一点物资的话,那简直太方便了!

静姝说,那倒也是。哦对了,文英姐,你怎么会知道他上回用烟袋换东西的事呢?快交代!

我,我……邬文英这才意识到刚才是说漏嘴了,一时语塞,就埋怨地瞟瞟葛树城。

葛树城就对她扮了个鬼脸,把三个人逗得哧哧直笑。

静姝是善解人意的人,等葛树城吃完早点,她借口要一个人呆一会儿,说了声失陪,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砰地一声关了。院坝里就只剩下葛树城和邬文英,葛树城盯邬文英的目光转眼就变得火辣,分明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欲望,她就被盯得羞红了脸,头也垂下了。

葛树城悄悄问,出去走走?

她不敢看他,只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她就从竹椅上起身,自顾自走了。葛树城赶紧尾随而去。

她领着他,下意识地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房屋背后的大松林。

时令虽是初秋,除了脚下的山草开始变枯,林中夹杂的酸枣树叶开始发黄外,一棵棵挺拔的老松树却依然苍翠,林子里弥漫着松脂淡淡的芳香。二人走进密林深处就站住了。

邬文英满脸绯红,抬眼望了一眼葛树城,又赶紧低头,说,赶了一两天的路,又赶了一夜的船,累么?

不累。葛树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说,哦!看我胡子拉碴的,感觉我累,感觉我显老了是吧?

显老一点好,我喜欢你这样,这样才配得过我嘛!邬文英讷讷地说。

葛树城故意说,好嘛!那我以后就不剃胡子了,等它拖鸡屎都不剃!

邬文英就哧哧地直笑,问,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啦?

葛树城调皮地说,是你叫我来的呀!

见邬文英发怔,葛树城忙说,忘啦?你那天临走时,你不是说过“要是实在想我了,你可以到桫椤镇来看我呀!”

邬文英满脸羞红,边对他暗送秋波,边柔柔地说,其实,人家也想你了,昨晚还梦见了你呢……不说了,羞死了!说毕,下巴竟垂到了胸脯上。

葛树城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再也难以自持,就不顾一切地猛扑上去将她搂住,她就泥软在他怀里。最后,她选了一个矮而结实的松树杈子,半躺着迎合他。在松脂的芳香和清脆的鸟鸣中,两个赤裸裸的情人自以为四野无人,便配合默契,莺声浪语,酣畅淋漓,欲死欲仙,得到了一生中无与伦比的高潮。

但是高潮归高潮,邬文英和葛树城这一对情人闹出的大动静,惊动了一个在密林中下套子捕野兽的猎人,这猎人不是别人,正是黑旋风的两个亲随之一的青竹标。躲在大松树后面偷窥的青竹标,看得心荡神驰,难以自持。心想难怪黑大爷这么迷这个姓邬的女人,原来她果真风骚无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