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患难情深(第9/15页)
这时,忽然一连串叱喝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来,由于隔着山脊听不清楚,但那呼喝的声调高低变化,显出发声之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奔驰,而且不断变换方向。郑芫从哀伤中猛然惊起,一把拉着应文道:“大……大师父,你施展轻功,紧跟着我!”说完便飞身跃起,快速向山脊奔去,应文不敢怠慢,立刻紧跟在后。
疾行中,郑芫忽然想起一事,回首悄声问道:“大师父,你囊中还有几支钢矢?”应文一怔,答道:“没有了,五支钢矢全给了鲁烈。”郑芫一面疾奔,一面续问:“那你身上可有其他武器?”应文道:“有。”郑芫停下身来,问道:“你还有武器?”
应文不慌不忙从腰囊中掏出一支小巧的钢弩,一排短箭,月光下蓝汪汪的,对郑芫道:“便是这支小钢弩,你开始教我射箭时用的那一支,是方冀送我的礼物。”郑芫见应文望着手中的钢弩,眼中流露出爱不释手的光彩,甚至有一丝笑意,似乎一弩在手,给了他无比自信。郑芫点头道:“也就是方师父射杀辛拉吉的那一支。”
他俩到了山脊,郑芫选了极佳的藏身之处──一丛灌木中一条狭窄的石沟,她跳入沟中,四面张望了一下,此沟确实隐蔽异常,而藏身其中的人却可以清楚看到山脊两边的斜壁。她招手要应文跳下来,两人挤在狭沟之中肌肤相接,气息可闻,但此刻却无绮思了。
两人从狭沟中往雪峰寺的方向望去,只见三个夜行人以惊人的速度在崎岖的山路上飞奔,郑芫聚精会神仔细看,终于认出前面一人大袖飞舞,正是雪峰寺的住持、自己的恩师洁庵禅师,后面两人全力追赶洁庵,正是杨冰和镜明法师。
郑芫暗忖道:“师父功力卓绝,但这时却施全力想要脱身,可见他已发觉到后面两人的武功超强。”这也超出郑芫的估计。她飞快地盘算了一会,悄声对应文道:“大师父,你就待在这条石沟里不要出声,待会我可能要冲出去,助我师父拒敌。你要守在这儿,千万不可出去,如有必要,便用钢弩偷袭其中一人。记住,全力射杀一人。除掉一人,咱们就稳占上风了。”
应文再次悄悄掏出腰袋中的小钢弩,又把两排共十支短箭拿出来,放在一旁,双目紧盯着外面疾奔中的三人。
只听得那杨冰道:“洁庵方丈不要逃了,咱们奉了命令捉拿建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快把他藏身之处说了,念在咱们武功同出一门,我便放你一马。”那镜明和尚道:“那年在灵谷寺曾领教过你一招,可惜胜负未分,今天还想再试上一试。”
洁庵知道此乃生死存亡之关头,这两人既然会到雪峰寺来查建文下落,就表示建文藏身于这一带的秘密已经曝光,今日之事绝无善了,自己不可与这两人交手,一旦被两人缠上了,只怕不到你死我活,绝无休止。他暗自忖道:“他两人加起来打我一人,必占上风。但是比轻功,他两人的轻功可没法加起来,老衲且和他俩斗斗脚程。一方面拖延时间,看看有无第三个敌人埋伏在那里,另一方面伺机引他们去找天慈。应文,我不知你在何处,但你最好躲起来,不可出面。”显然洁庵法师此时尚不知天慈已遭毒手。
杨冰见功力深厚的洁庵大师绝不出手拚斗,反而一声不响地施展上乘轻功绕圈子,渐渐也看穿了洁庵打的主意,便冷冷地道:“洁庵啊,你还在等天慈法师来会合么?我告诉你不用想了,天慈已在山脊那边被杀了……是我亲手葬了他的,你再绕圈子也没指望了。”
洁庵听了,心中吓了一跳,暗忖:“天慈一定和应文在一起,若是天慈已被这两人杀死,照理应文就已落在他们手中了,他俩岂会来向我洁庵要应文的藏身之处?这个杨冰狡诈得紧,他的话不可相信。”
岂料那个镜明和尚这时忽然开口加了一句:“天慈确已死了,是我俩将他埋了的,此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到山脊那边看看。”
这一来洁庵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一声不响,果然飞身上了山脊,向山脊另一边奔去。说也凑巧,洁庵飞身越过山脊之际,正好从郑芫和应文藏身的狭沟之上跃过,两人躲在狭沟中,上面有树丛遮住,完全不会被人发现,只是头顶上呼的一声一人飞越而过,倒吓了两人一跳。
洁庵跃过不久,杨冰和镜明也一前一后从同样方位跃过,沟里的两人又吓了一跳。又过了一会,听到洁庵禅师怒喝:“是谁杀了天慈大师?是你?还有镜明?”杨冰狡猾地回道:“咱们这回来的高手可不止两人……”那镜明比较直爽,已经抢着答道:“都不是,是鲁烈下的手。”
郑芫听到这里,便悄声道:“洁庵师父已经看到天慈师父的坟墓,既见天慈师父已死,便不会再往支提寺那边跑了。他多半又回山脊这边来,要利用这边熟悉的地形,开始用长程逃亡来引开这两个敌人,好让大师父您脱身,虽然他也不知道您现在何处。”说到这里,已听到杨冰大叫:“洁庵,你往那里走……”果然声音已回到山脊这边。
又过了一会,杨冰的声音道:“你瞧这是谁?……哎呀,竟是鲁烈!”接着是镜明的声音:“鲁烈怎么也成了和尚?你瞧……他是被钢弩射杀!”杨冰立刻叫道:“钢弩?方冀在附近?”原来方冀以钢弩射杀天竺高手辛拉吉的事早已传遍京师。
紧接着是洁庵的大笑声:“哈哈哈,杨冰好机伶,一下就猜着了,方军师和章指挥都在此地,你明他暗,咱们就来斗斗!”郑芫听洁庵这般吓唬敌人,暗暗叫好,她想了一想,对应文道:“大师父,如果我出去引那两人从咱们藏身的狭沟上方跃过,你能否发箭射死他?”应文双眼一亮,道:“射他胯下?”郑芫忍住笑道:“那还用说?”应文想了想,正色道:“只这一眨眼便跃过去了,我毫无把握。”郑芫点了点头,也觉得这距离太近,从狭沟上方跃过,沟内所见只是一瞬而已,应文确是不易把握。
应文却在这时道:“芫儿,我有另一个主意。”郑芫道:“什么主意?”应文道:“咱们反过来运作,由我跳出去诱敌,你来偷袭,必能一击奏效。”郑芫吓了一跳,摇头道:“大师父,你是正点儿,这几年来,天下人对你的下落有各色各样的传闻,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见到过你,你绝不可现身。”
应文正色道:“不,芫儿,你听我的。今日之事,绝无善了,非敌即我。天慈大师已为我而遭毒手,洁庵如果再遭打杀,之后你我性命仍然不保,如今只有冒险一拚。待会我现身往山脊上跑,诱他俩跃过这狭沟,芫儿你就抓紧机会,奋力一击。如能除掉一个敌人,咱们便不怕了。总之……总之,我绝不让洁庵再为我而死,咱们却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