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8/10页)

他把手放到我的手上,紧紧地把我的手按在胸脯上。他很温暖,他的心脏在我的手掌下面跳得缓慢而有力。

“睡吧,我的褐发美人,我不会让你受冻的。”他说。

* * *

我突然从寒冷的瞌睡中醒来,詹米在捏我的大腿。

“嘘。”他轻声说。我们的小庇护所里仍然昏暗,但是光线的特征已经变了。已经是早晨了,我们上面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白天的光亮被遮挡住,但是黑暗夜晚的那种虚幻特征已经消失了。

寂静也消失了。外面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能够听得见。我听到了詹米刚才听到的声音——几个说话声的微弱回响——于是激动地坐了起来。

“嘘!”詹米再次说,声音特别低,然后用力捏了捏我的腿。

那几个声音在慢慢靠近,几乎可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是几乎。我尽管努力在听,但是听不懂他们的话,然后我才意识到这是因为他们说的语言我不懂。

几个印第安人。他们说的是印第安语。不过,尽管我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我觉得那不是图斯卡罗拉人的语言。虽然那种抑扬顿挫很相似,但是节奏却不同。我把头发从眼前拨开,感觉左右为难。

外面有我们特别需要的协助——听声音,外面有好几个男人,足够安全地抬着詹米移动。但是,我们真的想去吸引可能会抢人的陌生印第安人的注意吗?从詹米的态度来看,我们显然不想。他已经设法用一只手肘撑起自己,刀也抽了出来握在右手里。他偏着头,更加专注地听那几个逐渐靠近的声音,同时心不在焉地用刀尖挠了挠长着胡楂的下巴。

我们上面掉下来一块雪,扑通一声落在我的头上,吓了我一跳。我的动作震松了更多的雪,让它们像闪亮的瀑布那样倾泻进来,在詹米的肩膀和脑袋上盖了一层精细的白粉。

他的手指用力抓着我的腿,足够留下印迹,但是我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铁杉树枝搭成的架子上的积雪已经掉下来一片,留下许多不大的空隙。在詹米身后,我能够透过针叶的那些缝隙看到外面。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是几英尺长的小坡,坡底是我昨晚砍树枝的平坦的小树林。所有东西上面都盖着厚厚的积雪,晚上肯定下了足足四英寸的雪。天刚亮,升起来的太阳在黑色的树木上刷了层闪亮的红色和金色,把树下的白雪照得刺眼。雪暴过后起风了,松散的积雪被吹下树枝,像烟雾那样一团团飘下来。

那几个印第安人已经走到了小树林的那边,我现在能够听清他们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一个突然的念头让我手臂上泛起了鸡皮疙瘩,他们从树林里穿过,或许就会看到被砍断了树枝的铁杉树。我砍得并不熟练,地上应该到处都是针叶和树皮。昨晚是否有足够多的雪从树枝中间落下来,掩盖住我的笨拙痕迹呢?

树林中闪过一个人影,又闪过另外一个,然后他们接连走出了铁杉树林,就像从雪中伸出来的龙牙。

他们都是冬天赶路的装扮,穿着皮毛和皮革衣服,有几个人除了绑腿和软靴子外,还穿着披风或布料外套。他们都背着毯子和粮食,戴着毛皮帽子,大多数人的肩膀上都挂着雪鞋;显然,这里的雪还不够深,没有必要穿雪鞋。

他们都带着武器,我能看到几把火枪,每个人的腰带上都挂着战斧和棍棒。六、七、八……我默数着,看他们排成一排从树林里出来,后面的人都踩着前面那个人的脚印在前进。靠后的某个人有些大笑地喊了些什么,靠前的一个人转头回应了,他的声音消失在吹着的风雪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能够闻到詹米的气味,除了平时那种麝香气味,还有一丝清晰的新鲜汗液的气味。尽管天气寒冷,但我也在出汗。他们有狗吗?我们尽管隐藏在云杉和铁杉的强烈气味下,但是他们能够闻到我们吗?

然后我意识到风是往我们这边吹的,把他们的声音带了过来。不会的,就算他们有狗,也不会闻到我们的气味。但是他们会看到我们用来搭窝的树枝吗?甚至在我考虑这个问题时,又有一大块雪突然滑了下去,落在外面的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詹米用力地吸气,我倚靠到他的肩膀上,凝视着外面。最后那个人走出了树林,伸手到脸上遮挡风雪。

他是位耶稣会士。他在牧师袍外穿着鹿皮短斗篷,下面是皮绑腿和软帮皮鞋,但是他的牧师袍下摆是黑色的,卷起来以便在雪中行进,而且他还戴着一顶宽大、扁平的黑色牧师帽。他的脸上留着金黄色的胡须;他的肤色那么白,以至于我离这么远都能够看到他的发红的脸颊和鼻子。

“叫他们!”我靠近詹米的耳朵低声说,“他们是基督徒,肯定是,有牧师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依然凝视着那队人。他们走到一块盖着积雪的凸出岩石后面,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不,”他有些低声地说,“不。他们虽然可能是基督徒,但是……”他更加坚决地再次摇了摇头,“不。”

和他争论不会有用,我翻了个白眼,既沮丧,又无奈。

“你的背怎么样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展身体,然后在半路突然停住,发出哽咽的喊声,就好像被扦子捅过一样。

“不太好,嗯?”我说,同情中掺杂着不少嘲讽。他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特别缓慢地让自己倒回树叶里面去,然后叹着气闭上了眼睛。

“我想,你肯定想到了某种下山的好方法?”我礼貌地说。

他睁开了一只眼睛。“没有。”他说,然后又闭上了眼。他安静地呼吸着,胸膛在有穗的狩猎衬衫下面和缓地起伏着,特别像一个只顾着睡觉的男人。

天气很冷,但是光线充足,太阳把明亮的手指伸到我们的庇护所里,让糖豆般的小团积雪掉到我们周围。我用手抓起一把,轻轻地塞进他的衣领。

他咝咝地吸着气,睁开了眼睛,然后冷冷地盯着我。

“我在思考。”他告诉我。

“噢,抱歉打扰你了。”我慢慢地躺在他身边,把缠绕着的披风拉上来盖住我们。风开始从棚子的空洞里吹进来,我才想到他昨晚说雪能保暖是对的。只是,我觉得今晚不会再下雪了。

然后还要考虑食物的小问题。我的肚子已经低声地抗议了一段时间了,詹米的肚子现在也更大声地咕咕叫了起来。他从又长又直的鼻子上看下去,眯眼看着正在抗议的肚子。“嘘——”他用盖尔语责骂地说,然后把目光抬了起来,最终他叹了口气看着我。“好吧,”他说,“你最好再等会儿,确保那些野人已经走远,然后你就下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