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14/31页)
仿佛是感觉到了佩维拉的想法,苏塔玛又转而不眨眼地盯住了她。佩维拉没有像佳纹达那样脸红或者吃惊,但她发现自己的确正希望杜海拉能在身边,多一个宗派守护者,至少能分散一下尊主的注意力。她希望自己能知道杜海拉去了哪里,要去干什么。反叛军的营地就在塔瓦隆城外。而一个星期前,杜海拉乘船离开了,就佩维拉所知,她没有对任何人留下任何一句话,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是向南还是向北去了。这些天里,佩维拉已经开始怀疑所有人和几乎所有事情了。
“你召我们过来,是因为那封信里的内容吗,尊主?”佩维拉终于开了口,她毫不退却地和苏塔玛对视着,不过她也很想长长地喝一口手中金杯里的茶,最好盛在杯子里的不是茶,而是葡萄酒。她刻意将杯子放在椅子的窄扶手上。对面这个女人的目光让她觉得仿佛有蜘蛛正在自己的皮肤上爬来爬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苏塔玛的视线落到放在膝头的那张信纸上,因为被她的手按住,那张纸才没有再卷回卷筒状。这是一张由鸽子寄送的薄信纸,覆满信纸的小字清晰地从纸张背面透了出来。
“这是萨莎勒·安德利寄来的。”听到苏塔玛的说明,佩维拉怜悯地瑟缩了一下;佳纹达则不明所以地嘟囔了一句。可怜的萨莎勒。苏塔玛没有任何同情的表示,只是继续说着:“那个该死的女人相信盖琳娜是逃掉了,这封信里提到了她。除此之外,信中大部分内容只不过是证实了我们从托薇恩在内的其他管道得到的讯息。她竟然还宣称,她正‘管理着凯瑞安城中的大部分姐妹’,却又没告诉我那些姐妹的名字。”
“萨莎勒怎么可能管理其他姐妹?”佳纹达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否认的神情。“难道她疯了?”
佩维拉一直保持着沉默,苏塔玛只有在愿意时才会给出答案,而且她极少对别人的问题做出回答。托薇恩早先寄来的信中也提到了盖琳娜,但完全没提到萨莎勒和另外两名红宗姐妹的情况。当然,她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件事太过难以启齿,即使是想一想这件事,也会让人骨鲠在喉般难受。无论用辞多么委婉,托薇恩在字里行间里还是将整件事的责任都推到爱莉达的头上。
苏塔玛的目光朝佳纹达闪了一下,如同一把射出的匕首,但她只是不停顿地继续说道:“萨莎勒讲了该死的托薇恩对凯瑞安城的访问,和她同行的还有其他姐妹和该死的殉道使,不过她显然不知道那种该死的约缚。她只是觉得那情形非常奇怪。姐妹们和那些只配去亲吻山羊的男人们混在一起,用‘紧张却又经常是友好的’话语交谈。天杀的!这就是她的描述,愿光明烧死我吧。”光听苏塔玛的语气,倒很像是在讨论蕾丝的价格,和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笑声中没有流露出任何对这件事的情绪。“萨莎勒说,当她们离开时,她们还带了城中一些姐妹的护法。她相信那些姐妹现在追随那个男孩,所以她们肯定是要去找他,而且现在很可能已经找到他了。至于这其中的原因,萨莎勒并不知道,她只是确信托薇恩所说关于洛根的事情是真的。很显然,那个山羊崽子已经摆脱了驯御。”
“这不可能。”佳纹达盯着自己的茶杯,喃喃说道。苏塔玛不喜欢别人挑战自己,所以佩维拉只是将自己的观点藏在心里,不疾不徐地啜饮着茶水。迄今为止,除了萨莎勒怎么可能“管理”其他姐妹之外,这封信中还没有任何值得讨论的内容,而她对萨莎勒的命运并不关心。杯中沏的应该是蓝莓茶,在这样的早春季节里,苏塔玛从哪里弄到的蓝莓?也许是蓝莓干吧。
“信里其他的内容,我念给你们听。”苏塔玛将信纸摊开,重新把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很显然,萨莎勒的报告非常详细。那么,尊主又在打算隐瞒哪些内容?她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我这么久没有和你们联系,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我必须要说的一些事。而现在,我相信单纯地讲述事实是唯一的办法。我已经向转生真龙立下誓言,我会效忠于他,直到末日战争。和我立下相同誓言的还有另外一些姐妹,她们什么时候会坦白自己的作为,将由她们自己决定。
佳纹达重重地抽了一口气,连眼睛都凸了起来,但佩维拉只是悄声说了一句:“时轴。”一定是这个原因。现在,她总是用时轴来解释来自凯瑞安的那些令人烦恼的讯息。
苏塔玛还在继续读着: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红宗和白塔。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做法,我会接受你们的制裁,但那要在末日战争以后。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当转生真龙在杜麦的井逃脱桎梏的时候,伊尔甘·费塔墨、罗耐勒·维万尼斯和我都遭到了静断。
但我们现在都被治愈了,治愈我们的是一个叫达莫·弗林的殉道使。我们似乎都恢复了全部力量。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光明在上,以我救赎和重生的希望发誓,这是真的。我期待着最终返回白塔的日子,那时,我将重新接受三誓,再次坚定对我的宗派和白塔的奉献之心。
苏塔玛重新将信叠好,略微一摇头,“我还没有念完,但剩下的也不过是该死的哀告,强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派和白塔。”在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似乎是表明,萨莎勒如果能在末日战争中活下来,也一定要为她所做的一切而后悔不已。
“如果萨莎勒真的被治好了……”佩维拉只说了这半句话,就说不下去了,她用茶水润了润嘴唇,又举高茶杯,喝了一大口。这种事实在是太美好,几乎无法希求,就如同美丽的雪花,只要碰一下就会消融。
“这不可能。”佳纹达低吼一声,但这声音显得相当微弱,佳纹达这句话是对佩维拉说的,以免尊主会以为这句话是针对她。阴郁的愁容让佳纹达的面孔显得更加阴森。“驯御不可能被治愈,静断也不可能被治愈。就算羊能飞,这也不可能被治好,萨莎勒一定是产生错觉了。”
“托薇恩也许是错了。”苏塔玛用坚定有力的声音说,“但就算她错了,这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该死的殉道使会让洛根成为他们的一员,而且还是他们的领袖。我不相信该死的萨莎勒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她的这封信也不可能是神智失常之人写的。一件事情之所以不可能,只是因为没有人做到过。不管怎样,静断已经被治愈了,是被男人治愈的。那些蛤蟆生的霄辰杂种,给他们找到的每一个能导引的女人都拴上了锁链,肯定有一些姐妹也成为了他们的俘虏。十二天过去了……你们像我一样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兽魔人战争以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如此危险过,也许世界崩毁后的情形也不过如此。因此,我决定我们要进一步采取行动,实行你们对这些该死的殉道使制定的计划。佩维拉,虽然这计划让人气恼,充满危险,仿佛是在烧灼我的火焰,但我们该死的没有选择,你和佳纹达要一起做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