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7/12页)
一干乌合之众挤在被砸坏的门上。有些手里还拿着各式尖利的器具上下挥舞,很有暴乱的架势。
“咋,”领头的说,“还不就是龙吗?”
他身后响起一片喃喃的附和声。
“龙怎么了?”兰金小姐问。
“咋,它在放火,它们飞不远。你这儿就有龙,没准儿就是它们中的一个,不是吗?”
“耶。”
“没错。”
“QED.”
“所以我们准备要干的就是,我们准备干掉它们。”
“没错。”
“耶。”
“Pro bono publico.”
兰金小姐伟岸的胸部像一个王国般起起落落,她伸手抓过挂在墙上的粪叉。
“我警告你们,再往前一步,你们会非常后悔。”她说。
领头的看看她身后发狂的泽龙。
“耶?”他一脸下流样,“你准备怎么办,呃?”
她的嘴张开又闭上,最后她说:“我会叫警卫队来!”
她的威胁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兰金小姐从来不怎么关注没长鳞片的那部分城市。
“哦,那可糟透了。”领头的道,“真教人害怕,你知道?我膝盖都发软了,听了这话。”
他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好长的剁肉刀,“那么,现在就请你闪一边去,小姐,因为——”
一道绿色的火焰冲出棚子,从众人头上一尺高的地方掠过,在木门上烧出了玫瑰花形的图案。
然后他们听见一个蜜一样甜的温柔男声,声音里全是致命的威胁:
“这是骑乐·利牙·冬发四世大人,城里最烫的一条龙。能把你们的脑袋直接烧没了。”
魏姆斯队长从阴影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一条吓得魂不附体的小龙被他紧紧夹在一只胳膊底下。他的另一只手抓着它的尾巴。
暴徒们望着它,就像被催眠了一样。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魏姆斯柔声道,“你们在想,它激动了老半天,谁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火气?知道吗?其实我自己也不大确定……”
他身子往前倾,目光从泽龙两只耳朵中间穿过,他的声音像刀锋一样嗡嗡作响:
“不过你们需要问问自己:我是不是愿意碰碰运气?”
见他靠近,对方纷纷往后仰。
“怎么样?”他问,“你们是不是愿意碰碰运气?”
好几秒钟的死寂,唯一的声响来自骑乐·利牙·冬发四世大人的肚子,燃料流进它的输气管里,发出不祥的隆隆声。
“我说,呃,”领头的那人着了魔似的盯住龙的脑袋,“没必要这样——”
“事实上它没准儿自作主张,自己就吐起火来。”魏姆斯道,“它们必须得喷火,免得胃气越积越多。它们一紧张胃气就多起来。而且,你知道,我估摸着你们已经让它们紧张得不行了。”
领头的赶紧做个安抚的手势,不幸的是他手里还握着那把刀。
“扔掉。”魏姆斯厉声道,“否则小命不保。”
刀咔嗒一声落在石板上。人群后方一阵骚动,好些人瞬间变更位置,转换成了远离事发现场、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状态。
“但在你们剩下的这些好市民静悄悄地散开各回各家之前,”魏姆斯意味深长地说,“我建议你们好好看一眼这些龙。有没有哪一条看起来有六十英尺长的?你们觉得它们的翼展有八十英尺吗?它们吐的火有多烫,据你们估计?”
“不知道。”领头的那人回答道。
魏姆斯稍稍抬高一点泽龙的脑袋。领头的翻个白眼。
“不知道,先生。”他纠正道。
“想知道知道吗?”
对方摇摇头。片刻之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他问。
魏姆斯挺起胸膛,“魏姆斯队长,城市警卫队。”他说。
这话说完,人群里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唯一的例外是人堆后面一个快快活活的声音,他问:“值夜班,唔?”
魏姆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他下床时太过着急,匆忙中登了双兰金小姐的拖鞋就跑了出来。这时他才第一次看到,拖鞋上绣着粉红色的绒球。
骑乐·利牙·冬发四世大人选择了在这时候打嗝。
并非先前的熊熊大火,不过是一团几乎透明的潮湿火球。它只在人群上方滚了几滚,烤焦了几道眉毛,但显然起到了威慑作用。
魏姆斯立刻重振旗鼓。他们肯定没有发觉之前那一瞬间他有多么惊恐。
“这一次只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他面无表情地说,“下一次会再低些。”
“呃。”领头那人说,“没错。没问题。反正咱们这就要走了。这儿没大龙,一点不假。抱歉打扰你们。”
“哦不。”兰金小姐得意洋洋地阻止他,“想走可没这么容易!”她抬手从架子上拿过一个锡罐。它的盖子上有条缝,摇一摇还叮当作响。罐子侧面有一句话的说明:病龙阳光收容所。
第一圈一共募到了四块钱三十一便士。不过魏姆斯队长意味深长地晃了晃冬发四世大人,于是又有二十五块钱十六便士奇迹般地涌向了锡罐。然后所有人赶紧逃之夭夭。
“今天至少赚了一把。”只剩他俩之后,魏姆斯说道。
“你真是太勇敢了!”
“还是让我们祈祷这种事儿不要流行起来。”魏姆斯小心翼翼地把筋疲力尽的龙放回它的围栏里。他觉得很有些头重脚轻。
他再次感到有谁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于是往边上瞟了一眼,正好瞧见一张尖尖的长脸——好娃娃·铺盖卷·毛石头站在围栏里,摆出店里最后一只小狗崽的经典造型。
魏姆斯吃惊地看到自己伸出手去,挠了挠它耳朵背后——至少据他猜想,它头两边那两个尖尖的东西应该是耳朵。它的回应是一种古怪的噪音,类似于啤酒厂严重堵塞的声响。魏姆斯赶紧把手拿开。
“没关系。”兰金小姐说,“这是它的肚子在咕噜,说明它喜欢你。”
魏姆斯发觉自己竟然为此感到高兴。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没有什么东西觉得他魏姆斯值得自己打个嗝的。
“我以为你准备,呃,把它处理掉。”他说。
“我猜我不得不这么做。”她说,“可你知道这种事儿是怎么样的:它们抬起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望着你——”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双方都有些尴尬。
“你觉得如果我——”
“或许你愿意——”
两人都停下来。
“就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兰金小姐说。
“可你已经做得太多了,你给了我们一个新总部!”
“作为一个好市民,这不过是我应尽的义务。”兰金小姐说,“请你接受好娃娃,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魏姆斯感到自己正被一步步挤到一块很厚很厚的木板上,木板底下就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