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第9/13页)

它被拖到广场中央,而西碧尔·兰金小姐就被绑在它上头。她似乎穿着睡衣和一双巨大的橡胶靴子。看她的模样应该是跟人打了一场,魏姆斯感到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无论跟她打架的是谁。她看他的眼神里全是愤怒。

“你!”

“你!”

魏姆斯迷迷糊糊地挥挥砍刀。

“可你为什么会——?”

“魏姆斯队长,”她厉声打断他,“请你帮我一个忙,不要再把那东西挥来挥去,而是让它派上合适的用场!”

魏姆斯根本没在听。

“三十块一个月!”他喃喃道,“他们就为这个送了命!三十块!而且我还扣了喏比的工钱。我别无选择,不是吗?我是说,那家伙能让西瓜生锈!”

“魏姆斯队长!”

他的注意力回到砍刀上。

“哦。”他说,“对。没错!”

这是把不错的钢刀,而铁链的岁数都挺大,又生了锈。他用力砍,火星四溅。

众人默默地看着,不过两个禁卫兵迅速向他跑来。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干吗?”一个没什么想象力的卫兵问。

“你他妈以为自己在干吗?”魏姆斯抬头咆哮道。

他们瞪大眼睛。

“什么?”

魏姆斯又砍了一刀。几环链子叮叮当当地落到地上。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一个卫兵说。魏姆斯一胳膊肘打到他胸腔底下,不等他倒地,魏姆斯又一脚踢向另一个卫兵的膝盖骨,动作十分野蛮;那人身子一弯,下巴正好凑上魏姆斯的另一个胳膊肘。

“好了。”魏姆斯心不在焉地揉揉胳膊肘。真够疼的。

他把砍刀换到另外一只手,继续对铁链发动攻势,他意识到更多的禁卫兵正往自己这边赶,但他们跑步时用的是卫兵特有的方式。魏姆斯对这种步法十分熟悉。它表示说,我们有一打人,还是让其他人第一个赶到吧;它表示说,那家伙看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们付我的钱可不够让我送命的,如果我跑得够慢,也许他会自己走开……

没必要为了逮住个把人坏了这么好的日子。

兰金小姐抖掉了身上的铁链。人群中响起七零八落的欢呼声,并且音量逐渐增大。哪怕目前这种情势,安科-莫波克的居民一样能对精彩的表演表示欣赏。

她抓起一把铁链,把它绕在自己胖乎乎的拳头上。

“有些卫兵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一位——”她准备开说。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魏姆斯抓住她的胳膊,简直像拽着一座山。

欢呼声戛然而止。

魏姆斯身后有种声音。倒说不上特别吵,只不过很有穿透力,令人不快。那是四只爪子同时击中石板的咔嗒声。

魏姆斯看看周围,又看看头顶。

龙的皮肤上沾满了煤灰,几块烧焦的木头冒着烟,分散在龙身各处。华丽的青铜色龙鳞上能看到一道道的黑色印记。

它低下头,眼睛离魏姆斯不过几英尺,它试着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逃跑多半没什么用处,魏姆斯告诉自己。再说我反正也没力气了。

他感到兰金小姐的手裹住了自己的手,“干得真漂亮。”她说,“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烧焦的残骸从蒸馏厂周围倾泻而下,有的还在继续燃烧。水塘变成了碎片的沼泽,水面上浮着一层灰烬。科垄军士从水中升起,满身黏液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又抓又扯,终于来到岸边,把自己拉上了岸,就像某种生活在海洋中的生命体,急不可耐地想一次性解决整个进化过程。

喏比已经青蛙一样瘫在岸上,浑身漏水。

“是你吗,喏比?”科垄军士焦急地问。

“是我,军士。”

“真是太好了,喏比。”科垄热切地说。

“真希望不是我,军士。”

科垄把头盔里的水倒掉,然后停下来。

“卡萝卜那小伙子呢?”他问。

喏比借胳膊肘支起身子,看样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不知道。”他说,“前一分钟我们还在房顶,下一分钟就往下跳了。”

两人同时看一眼灰白色的水面。

“我猜,”科垄缓缓说道,“他该会游泳?”

“不知道。他从没说过。没什么地方可游吧,认真说来,山上。”喏比道。

“不过也许他们有蔚蓝色的清澈池塘,或者深邃的山间溪流。”军士充满希望地说,“还有隐藏在山谷中的冰冷湖水什么的。更不必说地下湖了。他肯定学过游泳。成天在水里泡着,要我说。”

他们盯着油腻腻的灰色水面。

“多半是那个保护罩。”喏比说,“说不定它装满了水,把他给拽下去了。”

科垄阴沉沉地点点头。

“我帮你拿着头盔。”过了一会儿喏比说。

“可我是你的上级!”

“没错。”喏比摆事实讲道理,“但如果你也困在下头了,你肯定希望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在这上面,时刻准备营救你,不是吗?”

“这……倒也有道理。”最后科垄说,“说得不错。”

“那不就得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

“什么?”

“……我不会游泳。”科垄道。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科垄耸耸肩,“天生能浮水。”

他们的目光再次转向黑暗的水塘。然后科垄朝喏比瞪起眼睛。再然后喏比很慢很慢地解下了自己的头盔。

“里边不会还有人吧,嗯?”卡萝卜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他们转过头,见他正从一只耳朵里掏泥巴。在他身后,酒厂的废墟还在冒烟。

“我想最好先赶紧出去,瞧瞧外头怎么样。”他语气欢快,一只手指着通向院外的一扇门。此刻门晃晃悠悠地挂在铰链上。

“哦。”喏比虚弱地说,“好得很。”

“外头有条巷子。”卡萝卜道。

“巷子里头没有龙吧,唔?”科垄疑神疑鬼。

“没有龙,没有人。附近谁也没有。”卡萝卜急不可耐地抽出自己的剑,“走吧!”他说。

“去哪儿?”喏比问。他从耳朵后头掏出一截湿漉漉的烟屁股,这会儿正以最最悲伤的神情看着它。它显然已经不行了,但他还是试着想把它点燃。

“我们想要跟龙对决,不是吗?”卡萝卜道。

科垄满不自在地扭动身子,“没错,但是难道不应该允许我们先回去换身衣裳吗?”

“再暖暖地喝上一杯?”喏比说。

“再吃上一顿。”科垄道,“一盘香喷喷的——”

“你们应该觉得羞愧。”卡萝卜说,“外头有位身陷囹圄的女士,还有一条龙要打,而你们满脑子只想着吃吃喝喝!”

“哦,我想的可不只是吃吃喝喝而已。”科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