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15 意外迭生(第7/11页)

“买通管家?不过我们还是被锁在里面吧?我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我一边用毛巾擦干脸,一边问道。

房里光线昏暗,玛丽看起来脸色苍白。昨晚我睡在地板上时,蜡烛已经燃尽熄灭,现在除了壁炉余烬深红色的光芒,房里没有别的光线。玛丽咬着嘴唇。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吉布森太太很怕公爵怪罪下来,所以不敢给我钥匙。她只答应把我和你锁在里面,然后早上让我出来。我想你可……可能想有人陪。”她怯怯地补了最后一句。

我说:“呃……谢谢,你真好。”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新的蜡烛,走到壁炉前点燃。蜡烛熔化淌下蜡油,凝聚在烛台上,我不管会不会弄坏桌子的凹雕花纹,就在桌上倒了一小摊蜡油,把新的蜡烛立在桌上。

“克莱尔,你、你惹上麻烦了吗?”玛丽说。

我咬住嘴唇,免得回答得太轻率。毕竟她才十七岁,她不了解男人,或许更不懂政治。

“对,可能还是很大的麻烦。”我的大脑开始转着,就算要逃跑时玛丽帮不上忙,但至少我可以向她打听她的教父,还有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听到刚才外面树林边的嘈杂声了吗?”她摇摇头,身体颤抖着,因为房间很大,炉火的热度还没传到床边,就已经消散了。

“没有,但我听到厨房女仆说,猎场看守人在园林捉到一个盗猎人。这里好冷,我们可以到床上吗?”

她爬过床罩,缩在床单边的枕垫下。她的屁股浑圆匀称,在白色睡衣下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我说:“他不是盗猎人,其实说他是盗猎人也没错,不过他也是我的朋友,正要去找詹米,告诉他我在这儿。你知道看守人抓到他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玛丽转过身,浮现在床帷阴影中的面孔苍白而模糊。即使昏暗,我都能看见她深色的双瞳陡地放大。

“噢,克莱尔!太遗憾了!”

我耐不住性子回道:“我也很遗憾。你知道那个盗猎人在哪儿吗?”如果修·门罗被监禁在马厩之类能接近的地方,或许还有一丝微薄的希望,让玛丽想办法在早上放走他。

玛丽嘴唇颤抖,说话断断续续,相较之下她平常的口吃还比较好懂。我早该察觉不对劲,当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这句话就像一把射出的匕首,刺穿我的心脏。

“他、他们把、把、把他吊死了,吊在园、园林大、大门口。”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身边的事。震惊、悲伤、恐惧、希望破灭就像洪水席卷而来,完全淹没了我。我隐约意识到玛丽的小手怯生生地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要不要手帕、要不要喝水,但我还是像球一样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痛苦绝望像拳头一样揪住我的胃,我在等它慢慢放松。最后,我榨干了恐惧,或许也榨干了自己,然后无神地睁开眼睛。

“没事的。”我试图振作坐起身来,粗鲁地用袖子擦鼻子。我接过玛丽递上来的毛巾,擦干眼睛。玛丽担心地俯视我,我伸出手,捏捏她的手安慰她。“真的,没事了。很高兴你在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扔下毛巾,好奇地看着她,“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这栋房子里?”

她目光低垂,红着脸,扯着床罩。“你知道,公、公爵是我的教父。”

“对,我听说了,不过不知怎的,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喜欢你陪在他身边。”

听我这么说,她微微一笑。“不、不是。但他……我是说公爵他,他帮我找了另一个丈、丈夫。”她努力想说出“丈夫”这个词,红了脸颊,“爸爸带我到这里来见他。”

从她的态度来看,我觉得不应该立刻向她道贺。我问:“你认识那个人吗?”

结果玛丽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叫艾萨克森,是伦敦的进口商,公务繁忙,无法远道至爱丁堡看望未婚妻,但同意到贝尔赫斯来,如果各方都满意的话,就在这里举行婚礼。

我从床头桌上拿起一只银背发梳,心不在焉地整理头发。所以,公爵无法和法国贵族结为同盟,现在打算把教女卖给一个有钱的犹太人。

玛丽勉强挤出微笑说:“我有新嫁妆喔,四十三件刺绣衬裙,其中两件绣的是金……金线。”她突然停下来,紧抿双唇,低头茫然凝视自己空虚的左手。我把手覆在她手上。

我试着鼓励她:“或许他人不错。”

“我怕、怕的就是这样。”她低头往下看,避开我询问的目光,放在腿上的两手绞在一块儿。

她的脸皱在一块儿。“他们没有告诉艾萨克森先生巴、巴黎的事,还说我也不能告诉他。他们找了一个可怕的老妇人,告诉我新、新婚之夜要怎么做,假装是我的第一次,但是我……克莱尔,我该怎么办?还有亚历山大……我没告诉他,我说不出口!我真是懦弱,我连再、再见都没说!”串串泪珠滑下她的脸颊。

她扑到我怀里,我拍拍她的背,努力安慰她,让我稍微忘了自己的悲伤。她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下来,并坐起身、打嗝,喝了点水。

“你决定接受?”我问道。

她抬头看着我,睫毛卷翘而湿润。“我别无选择。”

“可是……”我才张口,但又止住。

她说得没错。她年纪轻,又是女性,没有金钱人脉,没有人会帮她,除了顺从父亲和教父的期望嫁给艾萨克森先生这位来自伦敦的陌生人,她别无选择。

我们两人心情沉重,对托盘上的食物都没有胃口,于是钻进被窝让自己暖和起来。玛丽宣泄完情绪,精疲力竭,几分钟之内就睡熟了,而我虽然一样疲惫,却无法入睡,心里在为门罗哀悼、为詹米担心,同时对公爵感到好奇。

床单冰冷,我的脚冻得像冰块。我不愿再想这些痛苦悲惨的事,所以把脑子转到桑德林汉姆公爵身上。他在这件事上扮演什么角色?

从所有迹象来看,他是詹姆斯党人,他自己也承认愿意杀人,或者买凶杀人,好让查理王子获得需要的援助,到苏格兰来闯荡。音乐密码就是个证据,表明承诺提供资助,最后促成查理王子在八月起航的人,就是公爵本人。

一定有些支持詹姆斯党的人,必须煞费苦心地隐瞒自己是詹姆斯党人。谋反是重罪,这么做并不奇怪。如果公爵支持起事,事情却失败,那他的损失必定比很多人惨重得多。

不过,我还是很难相信桑德林汉姆公爵会热切支持斯图亚特王朝。从他对丹东的意见来看,公爵并不支持天主教君主。而且假使真要支持,为什么等这么久,等到查理王子现在急需资金援助时才伸手相助?而且为什么要等查理王子踏上苏格兰才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