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第10/45页)
夫人笑得更深了。
“喂,别笑。就是太清楚榎木津带来的灾祸,我才会以身作则地提出忠告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说起来,这事我真的爱莫能助。如果我是砧青瓷收藏量全日本第一的好事之徒,拥有整座仓库的砧青瓷,那还另当别论。就算我不是当事人,若是帮得上忙,也会宽宏大量,主动出面说可以找我商量。可是不巧的是,我们家有的只有书,说到瓶,只有胡乱搁在店门口的旧瓶而已。而且啊,就连这位先生,也只是碰巧在场的局外人。当事人是榎木津和待古庵,又不是待古庵跑来叫我帮他。”
“可是今川先生正处在困难的当头,这岂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吗?”
“这谁知道?”
“可是今川先生失败的话,榎木津先生也会过来吧?”
“他来了我也不理。叫他去找关口。”
夫人再一次愉快地笑了。然后她说:
“那间……赤坂的壶宅子……”
“咦?哦,你说上次来委托祈祷的那家?”
“那里的话,会不会有砧青瓷的壶呢?……”
“要找的不是壶,是瓶。嗯……可是……”
中禅寺把脸别向旁边,一瞬间露出沉思的模样。
“……或许有。”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我跟不上夫妇的对话,开口询问。中禅寺微微歪起嘴巴说:
“有个壶狂……”
“壶狂?”
“也就是搜集家,还是该说偏执狂?总之他将古今东西,只要是看到的壶、瓶,全部搜购下来,不管是房间还是庭院,全都摆得密密麻麻,是个壶收藏家。不,正确地说是以前有这样一个收藏家吧……”
“那个人……过世了吗?”
“过世了。好像是上个月初过世的……”
“那里有砧青瓷?”
“根据我听到的,嗳,那里的收藏是玉石不分。从不值几个钱的破瓶到珍贵得教人眼珠子蹦出来的奇珍异品,应有尽有,堆得是水泄不通,毫无立足之地,有好几百个……”
不过那户人家的话,或许也有砧青瓷——中禅寺低喃说。
“连那种东西……都可能会有吗?”
“因为就算是夸大其词,那里的数量也相当惊人。据说那个人在战前非常有名,只要有古董拍卖会就一定出席,一碰上壶啊瓶这类东西,再怎么勉强也一定要买下来。唔,不过就像先前说的,壶和瓶不受欢迎,似乎可以不费什么工夫就弄到手。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原本是士族——好像是山田长政 [31]的后代什么的——当时是个有钱人。少部分的壶姑且不论,大半的瓶类是一文不值,只是收集到了那个量,花费也不容小觑。再说有时候也会偶然碰上名品。听说他一参加拍卖会,就会意气用事,无论如何都要标下,在那个圈子是个大名人。”
“那么今川先生也……”
会知道这个人吧?
“不……我想今川应该不晓得。他是在战后才转行当古董商的,虽然可能也听说过传闻吧。”
“那,中禅寺先生刚才说祈祷是?……”
“哦,那个啊……”
中禅寺当然是个古书肆旧书商,但据说本职是住家附近一间小神社的神主。而身兼神主的古书商,另一方面也以为人驱邪除魔的祈祷师为副业。
为人祓除依附在身上的坏东西,是中禅寺的第三样工作。
虽然我不清楚,但大概是除魔师、祈祷师之类的。的确,他似乎拥有那方面的丰富知识。但像这样与他谈话,又觉得他这个人十分通情达理,实在不像个迷信的人。虽然口若悬河,但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祈祷师……
“人不是说器物经百年而得灵吗?”驱魔师说。
“哦,旧道具会变妖怪的传说……”
“前来委托除魔的,是过世的收藏家的孙女。委托人是位单身小姐,她说她怕壶。”
“怕壶?这也太妙了。”
“嗯,她说死去的祖父好像附到了壶上,让她坐立难安。嗳,家中有那么大量的壶,也难怪她会觉得里头有什么会招来怪异的东西吧。而且听说就算想要处理,也处理不掉。”
“为什么?”
“听说是牵涉到遗产继承之类的问题,变得非常麻烦。因为整栋屋子包括壶在内,算作一整个财产。可是祖父因为沉迷于嗜好,欠了许多人大笔债款。孙女虽然想要卖壶还债,清算一番,却有啰嗦的亲戚跑出来碍事,迟迟谈不妥。”
真是麻烦。
“委托人因为这样,无法离开壶,在偌大的屋子里心不甘情不愿地与壶生活在一起,精神渐渐失常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世上的烦恼还真多。
只是和婆婆住在一起的辛苦我还可以理解,但和大量的壶一起生活的恐怖感受,我实在是难以想像。
“我要准备町内会的秋季祭典,会忙上一阵子,预定下周才要去拜访……”
“告诉今川先生一声也好嘛。”夫人说,“对方也想把壶处理掉,不是吗?”
“是啊。只是……古董商应该已经蜂拥而至了吧。有收藏家过世的时候,业者之间消息传得很快的。能卖的东西,现在应该都已经卖掉了,若是不能卖,就算今川现在再去,对方也不肯卖吧。就算被人买去了,如果里头有砧青瓷,消息会立刻传开,他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也有可能风评、宣传与实情大相径庭,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呢。”
“这才是没有人知道吧?”夫人说。
“唔,也是。”中禅寺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说了声“失陪”,离开客厅。然后短短一分钟就回来,“好像不在,没人接。”
他应该是打电话给今川吧。
“他一定正在四处寻找。”夫人说。
“那我……明天去看看,好吗?”
我这么一说,中禅寺夫妻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连我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但既然都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收回。我没办法,问了待古庵和壶宅子的所在地,辞别了中禅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