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7/13页)

“他不是奥斯曼人的朋友,或……其他那些试图支配和控制人们的人的朋友。”她给了他个诡秘的微笑,“我的小小狮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约瑟夫的脸色变白了。她是怎么……

“光是跑跑递送、取悦顾客你是绝不可能挣到那么多钱的。我见过你和达伍德以及其他人在一起。你探索周围,你攀爬,你在屋顶上奔跑。你为你所做之事尽你所能的一切。你的父亲也是一样。”

“他发生了什么事,妈妈?”

她转开视线,重新注视着跳动的火苗:“他死了,约瑟夫。我拿回的只有仅仅几件东西——”她止住自己,啧了一声,“我说得太多了。但这些东西是你的,现在你已经长到配得上它们大小的年纪了。你不再是个小男孩了。”

早就不是了。约瑟夫想着,他的自尊心稍稍有点受创。但他感觉自己受到的任何冒犯,都被他母亲那强壮、美丽的脸上所露出的混杂着哀伤的骄傲表情洗刷一空。他接过递来的布包,注意到包裹它的蓝绿色丝绸有多长。

“打开它的时候要小心。”他的母亲提醒他。

“为什么,里面是藏着蝎子还是毒蛇?”

“没有……但尽管如此,它也有可能咬到你。”

他打开最后一层包裹,注视着里面露出的东西。它看起来像个护腕,或是某种臂铠。皮革的做工美丽无比,约瑟夫小心地拿起它,记着母亲的警告。他把它反过来,看见有什么东西装在它的下方。

“这是什么?”

“你的父亲管它叫做钩刃,”他的母亲回答道,“里面有一个机械装置可以——”

一片金属带着一声尖利的响声从臂铠的一端射出,把约瑟夫吓了一跳。

“啊,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她母亲轻笑着说完,“这是个钩子,而你能看到,这里还有一把普通的刀刃。”

“我要怎么用它?”

纳兰的笑容消逝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实际使用,”她说,“现在,你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了。但是……我想你注定会知道得更多的。”

他抬头看向她,黑灰色的双眼中写着疑问。她自己的双眼突然在烛光中闪烁起来,因未落下的眼泪而闪闪发光。

“我很自私,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曾希望你会满足于过平凡的生活,和我在一起,并且有一天会有个妻子和孩子。我跟你父亲结婚时就知道他是谁,是什么人,而我无法在爱你的同时却否认在你身上看到的他的部分。你注定不应该留在我身边,卖卡莫尔帕萨、在集市干活,就像他也不应该一样。去吧,去发现你父亲的遗产,我亲爱的、现在是个男人的小男孩。”

他想要向她保证他会安全的;想要告诉她,他不会让她在已经背负了所有这一切之后,再为他的死而哀恸。但他无法对她说谎。那一晚上,那黑暗的小巷,那些他所帮助过——以及他所伤害过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太过有力地拉扯着他。

因此,在这一刻,他尽其所能地当一名顺从的儿子。他站起身,环抱着她。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意识到不知怎地,在去年这一年中他的个子已经窜得比母亲高出了半个头。他将她抱得是那样紧,几乎害怕自己可能会将她捏碎。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我会变得智慧的。”

这是他能给予唯一的保证了。

夜晚在呼唤,而他急不可待地要学习。

并且……要向达伍德炫耀。

他非常、非常小心地实验着钩刃的使用方式。和那把刀刃不同,它是个工具,而不是武器,而他机敏的脑筋已经开始思考究竟要怎么使用它。当他行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时,他可以把东西从地面上扯过来。它让他可以够到的范围差不多延伸出了一英尺,因此那些曾经不可能的落手处突然变得可能了,而他发现,自己可以向上攀爬得比以前还要快。

向上……也许向下也可以……

他来到一栋建筑前,他记得在这里见过那些神秘的绳索。他用钩刃轻快地爬上了屋顶。心脏在他的胸中跃动,他将那新工具勾在绳索上。

它完美地卡在上面……就好像绳子的粗细是为了配合钩子的弯曲角度而经过特别挑选的。

约瑟夫因兴奋而口干舌燥。这不可能是个巧合。这是有意为之的——而他想着,也许,多年以前,他的父亲也站在这同一座屋顶上,用着自己的现在所戴着的这把刀刃。

他一定要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但如果从这里摔下去,距离会非常高。非常非常高。

他战战兢兢地伸出钩刃,勾住绳索。他花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但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踏出屋顶之外。

平稳、轻盈,他顺着绳子加速。下方几码之外,石制路面静候在那里,准备当钩子滑下或断裂的时候将他的骨头砸碎。这段滑行让人头晕目眩,兴奋不已,并且太过短暂。在他意识到以前,他的双脚已经踏上了那栋稍矮的楼房屋顶。

约瑟夫努力不要因纯粹的欢悦而叫喊出声。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必须要再感觉一次。他笑容满面,这一次,他并没有缓慢小心地将钩子扣在绳子上。他一跃而起,勾住绳索,翱翔而去。

他希望,他的父亲能够以某种方式看见他,并感到骄傲。

“这不太寻常。”那个女人说,而埃米尔漂浮着,困在自己的现在和约瑟夫的过去中,“十三岁、没有经过训练就能把一把刺客武器用得如此纯熟。非同一般。”

“这把武器和他所在的这个小帮派——我们所收集的所有证据都显示,这对于他将来所成为的那个人有着极端重要的影响。”

“而他所成为的那个人,将会影响到我们迄今以来所知最重要的那名刺客,”那个女人沉思着,“埃齐奥·奥迪托雷。在我们进入他们第一次会面之前,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需要看的吗?”

“确实还有一些似乎有些重要的事,时间约为两年之后。稍等……让我调出确切日期。”

回溯:君士坦丁堡,1482年

约瑟夫既极度兴奋、又紧张得不得了。自他第一次在小巷里遇见达伍德、并了解了这个年长男孩的奇怪集市儿童组织已过去了七年,他们已经过了各种冒险与险境。

自那值得纪念的初次会面之后,达伍德的鼻子就再没有愈合成原样。他一直保守着他的诺言。他教会了约瑟夫如何战斗,既有公平的方式,也有狡诈的。他将约瑟夫介绍给了组里的其他成员——在那时还全是小孩子,尽管其中的一些人,比如达伍德和约瑟夫自己已经长大了。约瑟夫现在的位置已经仅次于达伍德了。他们中有些人离开了城市,或是搬到了城里的其他地区。但他和达伍德留了下来,以一种商贩们自己做不到的方式照看着这个集市社群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