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0/11页)
囚禁她的房间冰冷又单调,就像隐士的小屋。但叶妮芙还记得,当他们把她从地牢带去那里时,她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地牢深处永远有一摊臭水,墙壁上满是凝结的盐巴和硝酸盐。在地牢里,他们喂她的是剩饭,而老鼠总能毫不费力地从她残破的手指间将之夺走。两个月的苦难过后,他解开锁住她的铁链,带她离开地牢,允许她洗澡、更衣,令叶妮芙欣喜若狂。他带她去的小房间,在她看来就像国王的卧房;他让人送来的浑浊的燕窝汤,在她看来足以端上皇帝的餐桌。但她随即弄清了状况。没过几天,那汤就让她难以下咽,那张床也显得硬邦邦的。小房间也是个牢房,狭小而冰冷的牢房,只要四步就能从一头走到另一头。
叶妮芙咒骂一声,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除了床,这是小房间里仅有的家具。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几乎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我的名字是邦纳特。”他说,“希望你记住这个名字,女巫。把它铭刻在你的记忆里。”
“去你妈的,蠢猪。”
“我是个赏金猎人。”他恶狠狠地说,“三个月前,九月份的时候,我在艾宾抓住了你的小杂种,也就是你们提到的著名的希瑞。”
叶妮芙竖起耳朵。九月份。艾宾。抓住了她。但她不在这儿。也许他在撒谎?
“那个银发女猎魔人在凯尔·莫罕受过训练。我把她扔进竞技场,叫她在观众的嘶吼声中杀人。慢慢地、慢慢地,我把她变成了野兽。我用鞭子、拳头和靴子帮她熟悉自己的新角色。她学了很久。但她随后就从我手里逃脱了,那条绿眼睛的小毒蛇。”
叶妮芙用难以察觉的动作松了口气。
“她逃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这点我敢肯定。要知道,女巫,我遗憾的只有一件事:你的情人,那个叫杰洛特的猎魔人,被他们活活烧死了。该死的变种人,我真想让他尝尝我的剑。”
叶妮芙哼了一声。
“听着,叫邦纳特还是什么的家伙,别逗我笑了。你连给猎魔人提鞋都不配。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能狩猎的只有小狗,只有狗崽子。”
“瞧这个,女巫。”
他猛地扯开衬衣,拉出一条连着三块银徽章的项链。其中一块的形状是猫脑袋;另一块是鹰头,或者狮鹫的头;第三块她看不清,但她觉得应该是狼头。
“这样的小饰品,”她装出满不在乎的口气,“随便哪个集市都买得到。”
“这些不是集市上买来的。”
“随你怎么说吧。”
“曾经有一段时期,”邦纳特嘶声道,“比起怪物,老百姓更怕猎魔人。毕竟怪物都待在森林和洞穴里,猎魔人却厚着脸皮走在大街上,跑进旅店,在圣地、神殿、学校和娱乐场所徘徊。体面人觉得受到冒犯,于是开始找人收拾那些粗野的猎魔人。他们找到了要找之人。算不上轻松,也算不上愉快。但他们确实找到了。你瞧,我已经杀了三个。这附近再没有变种人会来滋扰诚实的市民了。就算有些家伙又来了,我只要用老办法对付他们就好。”
“说真的,”叶妮芙说,“你是躲在角落用十字弓,还是下毒?”
邦纳特把徽章塞进衬衣,朝她走近一步。
“你在侮辱我,女巫。”
“我是这么打算的。”
“哦,是吗?那我让你瞧瞧,女巫。在任何方面,我和你的猎魔人情人都能相提并论,甚至比他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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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们站在门边,听到碰撞声、敲打声、怒吼声和呜咽声从牢房里传来。如果他们听过豹子落入陷阱的声音,他们肯定会认定牢房里关了只豹子。
然后他们听到牢房里传来一声可怕的咆哮,仿佛一头受伤的狮子——他们看守这里时从没听过类似的声音,也只在自己的纹章上见过狮子。他们对视一眼,摇摇头,走进屋内。
叶妮芙坐在房间一角,置身于凳子的残骸之间。她头发凌乱,裙子和衬衣被从当中撕开,双乳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鲜血从她的鼻孔流出,脸上浮现出一块瘀青,右臂也有抓伤的痕迹。
邦纳特坐在房间另一角,双手抱头,身旁是凳子的碎块。他的鼻子也在流血,鲜血将他的小胡子染成深红。他脸上有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叶妮芙尚未痊愈的手指算不上可怕的武器,但那副阻魔金手铐的边缘却相当锋利。
邦纳特的脸颊上,贴近颊骨的位置,深深嵌进一把叉子,那是叶妮芙在用餐时悄悄藏起来的。
“你只能猎到狗崽子。”女术士喘着粗气,努力用破碎的衣裙盖住胸口,“别靠近大狗,因为你太弱了,杂种。”
她没法原谅自己的失手:她瞄准的是他的眼睛。但她的靶子毕竟是活物,而且说到底,人无完人嘛。
邦纳特大吼一声,站起身,抓住那把叉子,然后痛呼着连连后退。他破口大骂起来。
与此同时,又有两名守卫走进房间。
“嘿,你们!”邦纳特擦去脸上的血,咆哮道,“过来!把这婊子按在地板上,分开她的双腿,别让她动弹!”
守卫们对视一眼,看看地板,又看向天花板。
“你还是走吧,先生。”一名守卫说道,“我们不会帮你按住她,也不会分开她的腿。这不是我们的工作。”
“另外,”第二名守卫轻声补充道,“我们可不想落到里恩斯和斯奇鲁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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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薇拉慕斯放下那张印有牢房画面的纸:有个女人垂着头坐在牢房里,戴着镣铐,被铁链锁在石墙上。
“她被人囚禁,”她喃喃道,“猎魔人却在陶森特跟某个黑发女人鬼混。”
“你是在谴责他吗?”妮妙语气尖锐地问,“谴责一无所知的他?”
“不。我不是谴责他,只是……”
“没有‘只是’。麻烦安静点儿。”
她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翻阅文件夹里的印刷图画,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
“所有版本的传说故事,”康德薇拉慕斯审视着其中一张图画,“都将这里——莱斯-鲁恩城堡——描述成善恶决战之地和故事的终点。所有版本都是。只有一个例外。”
“只有一个例外,”妮妙点点头,“只有作者不详、鲜为人知的《艾尔兰德黑皮书》例外。”
“《黑皮书》声称,传说是在斯提加城堡结束。”
“没错。那本书里记载的某些事件与主流版本大相径庭。”
“我很想知道,”解梦术士抬起头,“这张图里的城堡是哪一座?你的挂毯上又是哪一座?哪幅画才是真的?”
“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传说中结局所在的城堡已被毁去,不留丝毫痕迹,这一点得到了所有版本的证实,其中也包括《艾尔兰德黑皮书》。其他推测的地点也都不够可信。我们不知道,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座城堡是个什么样子,又位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