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此时此刻就是你最年轻的一刻(第12/15页)

“阿维娃,怎么了?”迈克坐回桌边,“出什么事了?”

“我闯祸了。”她说。

“不论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补救。”他说。

“这件事没法补救。”她说。

“任何事情都能补救。”

阿维娃回到了迈阿密,迈克取消了那天剩下的所有日程安排,跟我开车回家进行无谓的争吵。

“我猜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说。

我叹了口气:“我有过疑心,我的确有所怀疑。”

“既然你有所怀疑,”迈克说,“那你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

“我试过了。”我说。

“光是试过根本不够!”

“她是个大人了,迈克。我又不能把她锁在房间里。”

“我一直以为,你再不济还算是个称职的母亲。”迈克说。

他吵起架来一向是浑蛋,这也是我对这段婚姻毫无留恋的原因之一。

“你怎么能纵容她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迈克说。

“说得好像你自己是个道德模范似的!”我轻声说。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两个互相攻击一点儿用也没有。得赶紧想个对策才行。”

“除了给她找个律师,等这件事平息,还能怎么办?”迈克说。

“我们必须支持女儿。”我说。

“这不是废话吗,”迈克双手拄着头说,“她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呢?”

“我猜她当时并没考虑到我们。”我说。

“你在她这个年纪会做出这种事吗?”

“不会,”我说,“而且我在议员那个年纪也不会做出他那样的事。我绝对不会跟与我女儿年龄相仿的下属睡在一起。你呢?”

他没回答,而是在翻电话本:“我给无数个律师做过手术,这其中怎么也该有一个厉害的。”

阿维娃和议员先生都宣称这段婚外情早已经结束,阿维娃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可能事情的确如他所说,他当时只是顺路捎实习生回家(但我要说,车祸发生时他们行驶的路线既不通往她在椰林区的公寓,也不通往我们在茂林会所的房子),那位老妇人左转弯时阿维娃也在车里,这不过是个巧合。

有时候,一则新闻就能激发一整片地区居民的想象力,国会众议员和我女儿的花边新闻也是如此。我可以向你详细解说这件事愈演愈烈的过程,不过,即便你不住在南佛罗里达,相信你也会对类似的事情有所耳闻。这件事的发展跟其他花边新闻别无二致。

议员和艾伯丝参加了一档电视新闻节目,他们说,这桩婚外情发生恰逢他们婚姻危机。他们说,如今他们已经度过了那段危机。他们手拉着手,他眼含泪水,但并没有哭;她则说自己已经抛却前嫌,说婚姻终究是人间烟火,而非童话故事,凡此种种。我记得她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紫色粗呢外套——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由于这一年要参加竞选,议员的竞选团队不遗余力地想把他跟阿维娃划清界限。她被刻画成了洛丽塔似的实习生、莱温斯基第二,被人扣上各种帽子,都是“荡妇”的同义词。

阿维娃的博客更帮了倒忙,因为里面详细记录了那几个月她为国会议员工作的经历。当时是2000年,当我得知阿维娃在写博客的时候,我连“博客”是什么都不知道。“博客?”我对阿维娃吐出这个陌生的词,“那是什么?”

“就是网络日志,妈妈。”阿维娃说。

“网络日志,”我重复道,“什么是网络日志?”

“就是日记,”阿维娃说,“是写在网上的日记。”

“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写日记?”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写日记?”

“都是匿名的。我从不用真名,而且没出事以前我只有两三个读者。我想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好理清头绪。”她说。

“那你倒是买个日记本啊,阿维娃!”

“我喜欢打字,”她说,“而且我写字不好看。”

“那你就在电脑里建个文件夹,存一份文档,起个名字叫‘阿维娃的日记本.doc’。”

“我知道,妈妈。我知道。”

阿维娃的博客叫“只是个普通国会实习生的博客”。正如她所说,她没有用他或是自己的真名,可即便这样,人们还是猜到了作者。一时间,破译阿维娃的博客成了风靡南佛罗里达的消遣方式。她也曾试过删除博文,却删不干净。这个博客就像个杀不死的僵尸,她这边删掉了博文,它们又在那边冒了出来。时至今日,若你仔细搜寻,兴许还能在互联网的某个角落发现它。说实话,我也读了她的博客——至少是其中的绝大部分。有些内容我只是一扫而过,不过说实话,除了那些香艳的部分以外,这其实是个很乏味的博客,即使是那些香艳的内容,也并未给我带来丝毫欢愉,那感觉就像我和罗兹所在的读书会组织阅读《O的故事》一样。

由于媒体时常骚扰她的同学,阿维娃不得不暂时从迈阿密大学休学。

她搬回家中,默默等待事情平息的那一天。

回想起那段时间,我必须承认,茂林会所的门禁系统功不可没。媒体没法在我家门口的草坪上设伏,便只好在大门外蹲守,等着我们出门。罗兹一直给我们送吃的,餐食之丰富,仿佛我家有病重或过世的亲友一般——面丸子汤、或甜或咸的糕点、黑麦面包做的牛舌三明治、整条的哈拉面包、百吉圈、冷熏三文鱼、鲱鱼和节日时才吃的三角糕。

说起三角糕,我还有一个小故事要讲。离学年结束还有一个星期时,巴尼拉比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递给我一个无花果馅的三角糕。“瑞秋,吃块三角糕吧。”他说。

“不用了,谢谢。”我说。我一向不爱吃三角糕,因为我总觉得里面的水果馅料不够足,饼干的部分又太干。

“别客气,瑞秋,拿着吧。我母亲每年会烤两次三角糕,她为这件事总要忙前忙后。她有独家食谱,而且她现在得了肺癌,这很可能是哈莉特·格林鲍姆做的最后一批拿手三角糕了。”

我向他慷慨的馈赠表示感谢,但我说这块三角糕送给我就是浪费,并且把自己对三角糕的看法告诉了他。但他还是坚持要我收下,于是我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实话,它真的非常美味。水果馅料很足,而且一点也不干。她肯定用掉了一整块黄油。三角糕又香又甜,我几乎忍不住快要呻吟出声了。

“瑞秋,”他说,“我们希望你能主动辞职。”

我嘴里正嚼着三角糕,急需要一杯饮料,但是并没人给我递饮料。我嚼了差不多二十下,才把三角糕咽下去。“为什么?”我问。其实我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不过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