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怡和洋行要让大淸亡国灭种,主意却是李钦出的(第8/13页)
李钦本以为古平原会破口大骂甚至挥拳相向,万料不到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更想不到,自己一直以来要的便是在古平原面前让他高高仰视,却在山西太谷时便已得到了他的敬意。李钦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大哥”,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可惜你自甘堕落得太快,如今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值得把你放在心中去记恨。话虽如此,你要是就此跑得无影无踪,那便算了。毕竟老天爷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你与古家有这样的恶缘,我不想对你赶尽杀绝,相信上天不会放过你。可是既然你要回来兴风作浪,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你,一定会后悔的。”
古平原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就连一向瞧不起中国人的约翰大班也被此人话音中的寒意激得心里打了一个突。
李钦先是一愣,随即反倒被古平原的话激怒了,他傲然道:“哼,嘴硬不如银子硬,你再有本事,也强横不过英国人,我就看着你怎么死!”
“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呢?急死人哪。”总督衙门外,胡老太爷来回踱步,此老姜桂之性,论起沉稳还真比不上古平原。
古平原、彭掌柜等一干人围在左右,还有不少心念其事的两江商人也盘桓不去,就是等着在总督衙门里的这一场商谈出个结果。
“曾总督不比寻常督抚,他今日也说了,两淮盐场事关国家兴亡,他不会轻易让步的。”古平原安慰道。
“可英国人也不是善茬,人家有坚船利炮,说不通还能打得通,当年林大人就是吃了这个亏。”胡老太爷亲历其事,一脸的忧色。
“还有那个李钦,真不是个东西!比狼崽子还要毒三分。早知道这样,当初借着徽州兵荒马乱,找人一刀砍死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了。”郝师爷也在一旁,气得直拍大腿。
此刻提起李钦这个名字,众人恨极了的同时,也顿感栗然。原因无他,谁都没见过这么狠的人,竟然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大家都将视线投向古平原,同情担心间或有之,但更多的是表示着对他的支持。
古平原默然不语,李钦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他也实在没有想到,现在无需多想,半步都不能退让,就算是拼上身家性命也好,绝不能让李钦得逞。
正想着,费掌柜忽然一指前面:“那洋人出来了。”
约翰大班趾高气扬地率先而出,看着街对面的这群大清商人,撇了撇嘴,问李钦道:“就是他们吗?”
“是。”李钦简单地回答,随即道,“这些都是大清很有钱的商人。”
“你这么说,是因为没有见过怡和洋行的财富。”约翰大班不屑道,“怡和与他们竞争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只不过要耽误几天工夫罢了。”说着哈哈大笑,就这么扬长而去。
薛师爷跟着后面一同走了出来,他面色很不好看,他将古平原和胡老太爷等人请进签押房,上茶后皱着眉道:“事情虽然谈完了,不过麻烦还在后面。”
“怎么呢?”古平原急急问道。
“洋人实在不讲道理。一口咬定李钦转给他们的盐场专营权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不容置疑,若是官府或者朝廷不认账,他们就会向英国政府陈情,这么一大笔损失,相信英国政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岂不就是以开仗来威胁咱们?”胡老太爷见自己猜中了,更加的焦急。
“正是。曾大人就是再有担当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与英国人两次开仗,两次都一败涂地,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道光爷和咸丰爷都是因为这个缘故而郁郁而终。如今又怎么敢跟洋人轻言开仗,何况曾大人在洋务方面一向有个万不可移的宗旨,那就是‘衅,绝不可由我开’。”
“曾大人的苦衷我们都能明白,可是难道就这么把两淮盐场拱手让给洋人了?”古平原问道。
“自然不会如此。曾大人幕下也颇多熟识洋务的好手,方才依着万国公法与这约翰大班据理力争,洋人最后承认只拥有一半的盐场经营权。”
一半?说来简单,那是一年上千万两的银子,就这么给了洋人。屋中人的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胸臆中塞满了怒气。可是他们也相信,曾国藩一定做到了争无可争的地步,才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要是换成吴棠,搞不好两淮盐场就都归了怡和洋行。
见众人面色凝重,薛师爷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又道:“此事尚有下文,与诸位大致相关。”
“哦?”古平原等人立时注意,都紧紧地看着薛师爷。
“我当时也以为,能争到这个结果,尽管差强人意,但面对的是洋人,也只好如此了。想不到曾大人却等在这个时候,又提了一个建议。”
曾国藩出人意料地提出,怡和洋行要是想得到两淮盐场全部的经营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洋行可以与大清商人比一比财力,以一个月为限,谁能拿出更多的银子交给江宁藩库,谁就能获得全部的盐场。
薛师爷补充道:“这笔银子将来当然要拨归户部国库所有,否则曾大人也难脱其罪。”其实就是这样,曾国藩身上也担了很大的干系,一般督抚绝不敢出这个惹火烧身的主意,曾国藩却知道,要是把事情推到京中总理衙门,搞不好大清就会财地两失,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要是本国商人赢了,还可以保住两淮盐场,让洋人知难而退。
“那要是输了呢?真的就把盐场都给洋人?”
“曾大人这些年在两江,也是办老了洋务的,深知洋人得寸进尺,一只脚踏进门就一定要拿下整间房屋。只要他们染指了两淮盐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独占其权,这可不是对付京城李家这么简单。”薛师爷叹了口气,“洋人拿了一半就一定会将另一半也谋夺到手,他们只要不断寻机挑衅,以开战威胁,最后两淮盐场一定会全部落入他们手里。”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分个输赢。说得再明白一些,这是本督在与洋人赌一次。”曾国藩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大人!”众人起身。
曾国藩摆了摆手,眉头也是紧锁难展:“赢,则不必说了。输,那就当把两淮盐场的经营权卖给洋人好了,总好过被他们巧取豪夺一分银子也拿不到手。何况他们经营也是要缴纳盐税的,对大清而言并无不同。”
“曾大人!”胡老太爷站起身,神情激愤道,“前面说的我都懂都明白,可是最后这句话,恕我老头子不能苟同。”
曾国藩闻听并未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胡老太爷。
“两淮盐场是天赐大清的财富,这许多银子凭什么让洋人赚去,倘真如此,大清商人个个都羞死算了,还做什么买卖!”说着,胡老太爷跺了下脚,向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