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怡和洋行要让大淸亡国灭种,主意却是李钦出的(第9/13页)

“老太爷,您去哪里?”古平原赶紧在后喊道。

胡老太爷回头,只见他眼中发红,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前番辜负了陶、林两位大人的心意,今次又是洋人想来做强盗,我老头子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他冲着曾国藩拱了拱手,“曾大人,您不是把事情交给咱们生意人了嘛,那好,我去筹银子,就算是拼了老命,洋人也休想碰盐场一根手指头!”说完他头也不回便大踏步而去。

“彭掌柜。”古平原望着老人的背影,拿起他激动之下落下的烟袋,“给老太爷送去,你陪着,可别让他老人家一着急出了什么事儿。”

“好,交给我吧。”彭掌柜随后紧跟而去。

“此事在官府就只能尽力至此。要是牵扯过深,只怕又给了英国政府派兵的口实。”曾国藩轻叹口气,“唉,谁能想到维护大清的颜面,要靠你们生意人呢。方才胡老东家说的是,这何尝不是大清官员之羞。”

“大人也不必忧虑太深,生意人的肩胛不是那么容易就压得垮的。既然大人把赌注压在我们身上,但请放心,我辈总当尽力而为,不会任由洋商在我大清为所欲为。”古平原望着曾国藩的眸子良久,郑重地点了点头。

越急事儿越多,古平原本想早点赶回家,可是与筹银子有关的琐碎事务一件接一件,好在除了费掌柜之外,郝师爷也在一旁帮忙,即便如此,直到日影西斜,古平原才回到了顺德茶庄的内院。

“玉儿,你……”古平原进入院子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手足无措的古雨婷,正惶然地死命拉着暴怒的刘黑塔,要不是茶庄里搬运货物的几个“力巴儿”帮忙,她根本就拦不住形同疯虎的刘黑塔。边上还有彭家的女眷和仆妇,都在惊慌失措地看着。

而在院门口,常玉儿手里拎了一个小包裹静静站着,也不知已经等了他多久。

古平原先看向妻子,二人目光一触,古平原的心就像被猛然剜了一刀,剔骨削肉地疼着。常玉儿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忍心直视,那眼神中甚至都没有痛苦与绝望,只有一片深如渊海、没有丝毫生气的无可奈何。

你能救起一个落水的人,却永远也救不活一个不想呼吸的人。

“我要走了。”常玉儿看着自己的丈夫,轻轻说。

古平原凝视着妻子,摇了摇头。

“我不能留下来做你的耻辱与笑柄。那不是我想要的,更令我无法接受。”常玉儿几乎是同时在摇着头,“古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天开始,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让我走吧。”

古平原僵直地站立着,呆呆地看着常玉儿,听她说着:“在京城与你成亲那日,我便已舍身出家了。虽未剃度其实已经是菩萨的人了。知道你远赴关外生死难测,我才回来陪你一道赴死。我本不该做你的妻子,我不配,我只是太、太……古大哥,你千万别怪我。”说到这儿,常玉儿方才哽咽难言,闭上眼强忍着泪水。

古平原听着这些话,真是心如刀绞一般,脑海中不断闪出与常玉儿相识相知的那些片段,从被她舍身相救到一同闯过黑水沼,从常玉儿勇闯蒙古大营到投身王家为奴婢,从她面见僧王只求与自己死在一处到她跟随父亲四处辗转寻找自己,从常四老爹临终前托女到常玉儿宁愿在关外孤独终老……她一个人随着自己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徽州,为的只是对自己的那份挚爱。

看着柔弱无依如同风中浮萍的常玉儿,看着她难舍难离欲哭无泪的神情,古平原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对常玉儿的爱其实早就超过了对白依梅的情,只是时至今日,到了分别之时,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一份情意是那么难以割舍,以至于“分开”竟如同断去四肢那样的锥心刺骨,剧痛难忍。

过了片刻,常玉儿深深吸了口气,又来到乱做一团的一群人旁,她俯下身子,将手按在刘黑塔的手上,起初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她那异常冷静的态度,像将烧红的铁一下子投入水中,刘黑塔身子一震,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大哥,你听我的话,养好伤便是,不要去和人家拼命。人家有洋人做靠山,你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妹子啊。”刘黑塔的声音在发着抖,“老爹打小把我救活,一手拉扯长大,那个王八蛋敢对老爹下毒手,我不报这个仇还算是个人吗!更何况、更何况他居然还对你……唉!”刘黑塔重重一拳捶在地上,打裂了一块方砖,他是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居然保护不了仅有的两个家人。

“仇是一定要报的。可是杀人偿命,难道我和古大哥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你别忘了当初在山西,王天贵也是利用这一点,做了套子让你钻,咱们可不能上两回当啊。”常玉儿语气平缓,丝毫听不见怨怒,却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事情交给古大哥,他一定能为咱们常家报这个仇。你要相信他,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利用了。”

刘黑塔愣了半晌,心里想着妹子的话,手不知不觉松开,紧紧攥着的链子鞭“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众人见状也松开了手,只有古雨婷还轻轻扶着他。

刘黑塔痴痴傻傻地站着,眼中充满了屈辱与不甘,他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到古平原身边,忽然一个头磕了下去,古雨婷扶不起他,干脆也流着泪与他一道跪下。

古平原悚然一惊,赶紧伸手去扶,刘黑塔却硬是不肯抬头,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双手死死抠着砖缝,指甲迸裂流出鲜血,声音沉痛憋闷得如同狼泣:“古大哥,我求你,你一定要给老爹,给玉儿妹子报这个仇,不然我死不瞑目!”

在一片唏嘘声中,常玉儿低着头从一旁走过,她其实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也许是京郊的那座尼姑庵,又或者是太谷的常家老坟,她忽然很想念长白山下的那间小屋子。

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拦在她身前,没有顾忌这么多人在,将常玉儿搂在怀里,双臂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与她合为一体。“你走了,我不知道为何而生,为谁而活。”

一句话,常玉儿泪如泉涌,几乎哭得瘫倒在古平原的怀中。

“事情都办好了?”望着风尘仆仆的郝师爷,古平原问道。

“办好了。这是契约,这是银票。老天爷,这么多银票,没有一个镖局敢接这趟镖,最后雇了三家镖局合在一起才算是保着我回到了江宁。”

“这么说,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这么快就银货两讫了。”古平原边说边拿起契约来看,刚一过目便“咦”了一声,随后又拿起银票大略过了过数,诧异地看向郝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