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喝可乐(第11/16页)

《红红葡萄酒》让人想起夏天的夜晚。在院子里和朋友们疯闹着听,邻居直投诉,连警察都来了。

但是磁带的选曲总之一塌糊涂,无法让人沉浸在一段回忆里。史密斯飞船后面是菲尔·科林斯,惠特妮·休斯顿后面是葛洛丽亚·伊斯特芬,威豹乐队后面是弗利伍麦克合唱团。没标注歌名,所以在播放之前,不知道下一首是什么。

最后一次录磁带是什么时候呢。虽然怀念,现在却没有热情做这种事了。虽说都是喜欢的歌,但太多姿多彩,心就静不下来。

“当时应该考虑一下顺序和脉络再录的。”

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曾经住过的那条街道上的景物和房间的样子,只能零零碎碎地浮现出来。

和雨一起听雨不知道的日子里的音乐,我有些混乱,像是带着雨在穿越时空。

雨重重地压在我的双腿上,啃着最近钟情的小猪玩具。饼干也吃了,甘菊茶也喝了,心满意足。

回忆不断涌来。人们的脸、曾经喜爱的那座桥、超市、勉为其难(英语水平)选的研究生课。

在美国,我养过猫。灰色的美国短毛公猫,肚子上的花纹像是撒上了太妃糖,所以我叫他太妃。我坐在地板上,他就团在我膝盖上,我坐在椅子上,他则趴在桌子上(经常在笔记本上)蜷成一团。

“特别可爱的猫咪,下次给你看照片吧。”

那时我净吃饼干、巧克力还有冰激凌,身材很胖,这件事就对雨保密吧。

21

风大的日子,雨的两只耳朵就像旧时坐飞机戴的防风帽般随风舞动。他耳朵上的肉相当厚,即便到不了九十度,也是向两侧抬起大概六十度,向后飘展。被雨拽着绳子,我那样子比起遛狗,更像在被狗遛。我多次从后面崇拜地看着雨。雨为了避开风的阻力略微低下头,双耳飘舞,不畏寒冷,如同坐飞机一样勇猛地顶风前行。

我们穿过住宅区,在公园的大楼梯上坐下。在这儿让雨喝点水,我吸一支烟。我吹起口哨,雨吓了一跳。我能吹的口哨只是“咻”或“嗖”,吹不出旋律,听起来很像古怪的动物叫声。雨东张西望,想弄清发出这奇怪声音的动物的真面目。

嗖。不知吹了几次,雨注意到声音是从我嘴里发出的一刹那,表情很可笑。

怎么会!

雨就像这么说似的,惊愕地看着我。雨是小狗的时候,会慌忙舔我整张脸,试图让声音停下。而现在,惊愕之后,他把头扭向一边,似乎在说不可救药。

“吓着了?”

我得意地问,强行把雨抱过来道歉。我们就这样一起嬉戏。

这个季节出去散步,雨会粘上一身枯叶。雨的毛没事都缠在一起,这么多枯叶粘到身上后更是乱作一团,想摘都摘不下来。

回去的路上,粘在雨耳朵和脚上的枯叶碰到路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响声。

好容易到了家,雨和我心情都像刚郊游回来似的,有些亢奋,又有些疏远,尤其是像今天这样风大而阴沉的日子。

带着这样的心情,听了宠物店男孩,是我所知的最新的专辑《释放》。

他们的歌无论何时何地听,都会被同样的怀念和安心环绕。似乎是为了不伤害听众,有种出奇的彬彬有礼。曲调和声音都十分温柔干爽,犹如颜色漂亮的药丸。

“宠物店男孩心思细腻,很不错吧。”

我对雨说。他们的歌词把英语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一点我也喜欢。

在音乐方面,我并不比同龄人知道得更多,比起英伦的披头士,宠物店男孩让我觉得更亲切,身体和精神能找回平衡。他们是那么温柔。

这也许跟二十五岁前听有关系。自己并不想承认,但二十五岁前对世界和他人很警惕,因此更倾心于音乐、电影和小说。那时给我慰藉的音乐现在也能给我安静的勇气,当然是在不同的意义上。

听着宠物店男孩,我想这些歌要是也能给雨勇气就好了。这当然是不切实际的愿望。对雨来说,音乐只有愉快和不愉快两种,根据我的想象和观察,那所谓愉快只是不打扰自己的程度的音乐。

“听音乐吗?”

这么一问,雨也会开心地摇尾巴,为什么呢?也许他平时大多自己待在房间里,听音乐时会感觉身边有人陪伴。

“再听些?”我说着拿来了《双语》,封面是清一色的明黄。

“两个人抱着玫瑰花的白色封面专辑也很好,不过找不到了。接着出的橘黄色专辑也好,但那张也找不到了。”

对雨说着,我发现了,我在听唱片的时候,把专辑名和里面的歌名都记着,但听CD时,大部分专辑都是靠封面的颜色和图案来识别。就像是熟人开的车,或者是绿色小车,或者是藏蓝色棱角分明的车,记住的不是车型和年份,而是颜色、形状和大小。

22

天很冷,有事要去银行和超市,但都取消了,读了一整天书。罗杰·格勒尼埃的《尤利西斯的眼泪》。这本书妙趣横生又安静,能让人心气平和,读它不禁成了习惯,这半年看了五遍。是围绕狗的随想,对雨而言是同伴的故事,所以有些段落会读给雨听。比如狗这种“悲哀的动物”的故事,东欧曾经被迫承担“守护收容所”任务的狗狗们的故事,或者通过爱犬们的故事写自传的伊丽莎白·冯·阿尼姆的话——“父母、丈夫、孩子、恋人还有友人,当然都有很大的优点。但他们终究不是狗”。

像每次读这本书时一样,我有些伤心。

听邬蒂·兰普,朋友一下把四张CD都借给了我。据朋友介绍,邬蒂·兰普是德国女歌手,最近还在涩谷的Orchard Hall开了演唱会,出道时的宣传语是“葛丽泰·嘉宝的脸,加上玛琳·黛德丽的腿”。

外貌暂且不提,我对她的歌完全无从想象,但一听起来,喜欢的程度简直如同暴风骤雨。很古典,我不知道人们一般怎么理解这种形容,也许应该用别的词,但对我而言她的好只能用古典来形容,要解释的话就是坚实、闪耀、快乐、安心。邬蒂·兰普恰是如此。

尤其是《幻影》这张专辑,是琵雅芙和黛德丽的翻唱,制作非常完美。《心跳的感觉》收在里面,让我感慨万千。彻底忘记了,我小时候喜欢妈妈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用唱片听这首歌。

古典事物的好,就是让内心丰富又平和。《惩罚之吻》这张专辑,还有全是库尔特·魏尔的歌的专辑,《Espace Indecent》整张专辑都是这样。

邬蒂·兰普发出低沉强劲的声音时尤其帅气。运用了许多管弦乐器这一点很精彩,而声音总是很准确这一点也很棒。

不停地听着听着,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寒冷让人觉得舒服,是因为身体内部温暖起来了吧,和冬夜的演唱会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