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28/53页)

经常,某些罪恶和渎神的行为是由宗教本身造成的[137]。

——柳克里希厄斯

人的一切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是无法与神性相比或融合的,不然就会给神性带来同样程度的不完美。这种无穷的美、威力和仁慈,我们这类丑物怎么能够与之类比和相似,而不大大损害神的伟大呢?

“神的愚拙总比人智慧,神的软弱总比人强壮[138]。”

哲学家斯蒂尔博,当有人问他神对我们的歌颂和祭礼是不是高兴,他回答:“你说话不知分寸,你若要谈这个话题,让我们到一旁去吧。”

然而,我们还是给神设了限制,我们用自己的种种理由来包围神的威力(我说的理由是指我们的梦想和幻觉,从哲学定义上来说的,它甚至认为疯狂和不由自主的恶意也是由理性决定的——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理性)。

神创造了我们,给我们智慧;而我们却要把神局限于我们肤浅、浮而不实的认识内。因为无物可以生自无物,上帝也不会不用物质而创造了世界。怎么!上帝难道把他的威力的钥匙和根本动力交到我们手里了吗?难道他不能突破我们理解的极限吗?哦,人啊!就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了一些圣迹和显灵,你就以为上帝已经在这件神工中用尽了他的能力、他的所有形式和他的所有想法?就算是你看到了,你看到的只是你居住的小洞穴中的秩序和安排。神在另外的世界仍有无比的法力;这块尘世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天、地、海加在一起,也无法与总和之和相比[139]。

——柳克里希厄斯

你谈的天命,是局部的天命,你不知道什么是宇宙的天命。你束缚在你而不是他从属的范围内;他不是你的同行、同乡或同伴;他若跟你通灵。不是俯就你的微小,也不是让你考验他的威力。人体不能翱翔于云间,这是你的本分;太阳不息地按照一贯的路线转动;海洋与陆地的边界不能混淆;水是流动的,没有聚合性;墙没有裂缝固体物就不能穿透;人在火中无法保持生命;人不能上天和入地,肉体不能同时分散在各处。上帝是为你制订了这些法则,法则是限制你的。上帝向基督徒证明,他愿意的时候可以冲破所有这些法则。说实在的,既然上帝是万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束缚在一定范围内?他为了谁的利益要放弃他的特权?

你的理性无法叫你接受天外有天,在其他事物上也没有更多的准真理和基础,

地球、太阳、月亮、海洋和一切存在的东西,不是同类物中唯一的,而是不计其数的[140]。

——柳克里希厄斯

古代的圣贤,甚至今日的俊杰,在人的理性指引下没法不信。尤其在我们这块大地上,没有一件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万物浩瀚,没有一件单独生成,单独成长,在同类物中是唯一的[141]。

——柳克里希厄斯

所有的物种都可以繁殖成堆;上帝创造天地也决不像只有这一回,创造各人时一次用尽了材料:

你应该明白,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类似的物质结合,以太把它们嫉妒地拥抱在一起[142]。

——柳克里希厄斯

尤其宇宙的运行使人没法不相信宇宙中有一个主宰,连柏拉图也保证有这么回事。我们中间许多人或是确信,或是不敢不信;也不否定古人的看法,天、星辰和宇宙的其他组成部分都是灵与肉结合的创造物,从物质结构来说是会死的,但是从创造主的决心来说是不会死的。

如果像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和几乎所有其他哲学家所想的,有好几个宇宙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宇宙的原则和法则同样实施于其他宇宙呢?它们或许有其他的面貌和组织。伊壁鸠鲁的想象中它们是既像又不像。在我们这个世界内就可看到地区距离不同,事物就有多少不同和差别。在我们祖辈发现的新大陆上,就看不到小麦、葡萄酒和我们这里的一切动物;那里的一切很不相同。从前世界上有多少地区没听说到过洒神巴克科斯和谷神刻瑞斯;谁会相信大普林尼和希罗多德说的,在某些地方存在跟我们不很相像的人种。

还有介于人与动物之间的混血种怪物。有的地区的人生来无首,眼睛和嘴长在胸口;有的地区的人是两性人;有的人用四肢走路;有的人在额上长一只眼睛,头更像狗而不像人;有的人下半身是鱼身,生活在水里;有的女人生产要五年,寿命才八年;有的人头很硬,额上的皮肤连铁器也刺不进,反而要卷口;有的男人不长胡子,有的国家不知道使用火;有的地区的人精液是黑色的。

有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变成狼,变成母马,又再度变成人,这又怎么说呢?还有像普鲁塔克说的,在印度某些地方,有的人没有嘴巴,靠闻某些气味活下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轶闻有多少会是错的呢?如果人不再笑,也不推理和交际,我们内脏的排列和由来,大部分又当别论了。

我们把这些美好的规则奉为金科玉律,然而据我们知道又有多少事物否定了这些规则?我们如何又能以此去束缚上帝呢!有多少事被我们称为奇迹和违反自然?这要以每个人和每个国家的无知程度来定的。我们发现了多少神秘和原质?因为,依照自然的指引走,对我们来说,只是依照我们智力的指引走,智力达到哪里,我们的目光也达到哪里;超越这个范围,就是荒诞不经、杂乱无序。以此类推,眼明心亮的人看到的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因为他们已经深信人的理性是没有任何基础和根据的,甚至没法证明雪是不是白的(阿那克萨哥拉就说雪是黑的);有东西还是没有东西;有知识还是没有知识(基奥的梅特罗道吕斯开否认人能够说得出来);我们是不是活着。欧里庇得斯对最后一点表示犹豫:

我们活着的日子是生命,还是我们称为死亡的时期是生命[143]。

——欧里庇得斯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我们为什么要把无穷无尽的漫漫长夜中闪光的这一刹那,我们永垂不朽的自然状态中停顿的这一瞬间,看作是生呢?死亡占据了这片刻的前前后后,也占据了这片刻的好大一部分。有的人,如墨利索斯的信徒,发誓说,不存在什么运动,什么都是不动的(因为,像柏拉图证明的,如果只是一,球形运动是不可能的,从一点到另一点的易位运动也是不可能的)。另一些人说,自然中没有延续,也没有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