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45/53页)

暴君狄奥尼修斯赐给柏拉图一袭波斯长袍,镶金嵌银,薰过香料;柏拉图不接受,说他生为男人,不乐意穿女人袍子;但是阿里斯蒂帕斯接受了,还说这么一句话:“任何奇装异服都沾染不了一颗纯洁勇敢的心。”他的朋友斥责他是胆小鬼,狄奥尼修斯在他的脸上吐唾沫他也不在乎。他说:“渔夫为了捕捉鮈鱼,被海浪打得全身湿透也得忍受。”戴奥吉尼兹在洗白菜,看到他走过:“如果你学会吃白菜过日子,你就不必阿谀奉承一位暴君了。”阿里斯蒂帕斯反驳说:“如果你学会跟人打交道,你就不必吃白菜过日子了。”这说明理智对事物也有不同的看法。这是双耳罐,可以抓住左耳,也可以抓住右耳把它提起来。

哦,人生寄寓的大地,为何战火纷飞?奔马配上鞍辔,是为了备战,这些强壮的动物使我们感到战争的威胁。但是有时给它们套上轭具,拉一辆小车,和平的希望总是存在的[239]。

——维吉尔

有人责怪梭伦死了儿子,只是有气无力地洒上几滴无用的眼泪,他说:“正因为眼泪无用我才有气无力地洒上几滴。”而苏格拉底的妻子抢天呼地强烈表示她的痛苦:“哦,这些混蛋法官会叫他死得好冤啊!”

苏格拉底回答:“你难道乐意他们叫我死得不冤吗?”

我们在耳朵上穿孔戴耳环;希腊人认为这是奴隶的标记。我们躲开人跟妻子睡觉,印度人公开跟妻子睡觉。斯基泰人在寺庙里诛杀外囯人,在其他国家寺庙是避难之地。

人人痛恨邻居崇拜的神,只承认自己供奉的神才是真正的神;群情汹涌也是这样引起的[240]。

——朱维纳尔

我听说有一位法官,不论遇到巴尔托卢斯和巴尔杜斯之间针锋相对的冲突,还是各方争执不已的案件,他在书的白边上写:“友情问题”,即是说真理是那么模糊不清,遇上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哪一方对他有利。他只是缺少才情和聪明才没有处处写上“友情问题”。

我们这个时代的律师和法官在任何哪桩案件中,总是可以找到足够的偏差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处理。这里面的学问是学不完的,裁判既取决于那么多看法,又充满任意性,没法不使判决产生极端的混乱。因而没有一桩诉讼清如水,明如镜,不引起相反的意见。一个法庭判决后,另一个法官作出相反的判决,第三次再作出相反的判决。我们从一般的诉讼中都可看到这种无视法律的做法,使我们徒有其表的司法权威和光辉出乖露丑;判决以后不肯罢休,而是奔走于一个又一个的法官门下,要对同一件案子再作判决。

至于哲学家针对罪恶与美德的自由论坛,这件事不必多加评论,有许多看法对于思想枯索的人,缄口不谈比公之于众的好。阿凯西劳斯说在性爱方面,癖好与时机都是无所谓的。“伊壁鸠魯认为,在生理需要的时候,促进性爱快乐的不是种族、国家和地位,而是美貌、年龄和身材[241]。”

“斯多葛派认为不能禁止圣贤去得到神圣许可的性爱[242]。”“让我们研究一下,什么年纪以前跟年轻人做爱是适宜的[243]。”这两条都是斯多葛派的看法,还有狄凯阿科斯对柏拉图的责备,都说明即使是最神圣的哲学家,也容忍越出常规的特殊性要求。

法律的权威在于掌握和运用;把它们拉回到制订时的原意那是危险的。法律像我们的河流,愈流愈宽阔愈雄伟;溯流而上,寻到源头只是一条几乎辨认不出的小溪,只是随着时光转移河流磅礴壮大。这条河流充满尊严,令人肃然起敬,然而让我们看一看当初这些汇集成大河的小溪,是那么细弱,因而,那些对什么都要权衡轻重、诉诸理智的人,决不从权威和信誉去考虑问题的人,他们作出的判断往往远离群众的判断,是不奇怪的。有的人以自然的最初面目作为依据,他们大多数的看法跟大家不走在一条道上,也是不奇怪的。举例来说,他们中间很少人赞同我们约束性的婚姻关系;他们大多数人主张共妻,不承担义务。他们反对我们的仪式。克里西波斯说一名哲学家为了得到十二枚橄榄,会当众翻上十二个筋斗,甚至不穿裤子也可以。他还劝克利斯特纳斯,不要把女儿阿加里斯塔许配给希波克勒德斯,因为看到他在一张桌子上叉开双腿拿大顶。

梅特罗克勒斯在他的学派面前一次争论中,不小心放了一个屁,他羞愧无地把自己关在家里,直到克拉特斯来拜访他。为了安慰他,克拉特斯向他表示自己也是个不拘形迹的人,跟他比赛看谁屁放得多,这样除去了他的这桩心病;然后还劝诱他脱离他一直追随的讲究礼节的逍遥派,加入到自由自在的斯多葛派。

宜于私下做的事不要暴露在人前做,这在我们称之为礼貌,而他们称之为愚蠢。大自然、习俗和欲望使我们形之于外的行为,装腔作势地加以掩饰和否认,这在他们看来是罪恶。他们还觉得,把维纳斯的种种神秘搬出教堂的密室,让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一种亵渎;撕掉维纳斯的遮布,这是一种贬低(难为情是一种粘合力;隐讳、含蓄、禁忌是引人注目的一部分);他们还认为这是一大聪明之举,淫乐既然不能保持传统的闺房的尊严和方便,也要戴上美德的面目,不应该在十字路口卖身,受到众人的践踏和鄙视。因而有人说,关闭妓院,这不但让局限于这个地方的淫乐溢流到街头,还因为不易得到后更刺激男人去追求这个罪恶。

科尔维努斯,你从前是奥菲迪亚的丈夫,奥菲迪亚改嫁给你原来的情敌以后,你如今又做了她的情人!她是你的妻子时叫你讨厌,她成了另一人的妻子时为什么又叫你欢喜?难道爱情有了保障,你的阳具就不能挺举[244]。

——马尔希埃

这种经验自有千百种例子:

塞西里亚努斯,你放任妻子自由自在,罗马城内无人对她流口水,现在你派兵严密保护她,她的追求者会排成长队。你真是个聪明人哪[245]!

——马尔希埃

一位哲学家正在交欢时被人撞见,问他在干什么。他冷冷地回答:“我在种植人。”脸不红心不跳,就像被人看到在种大蒜。

我们有一位伟大的宗教作家,我认为他的意见过于温和和呆板,他说这种行为必须偷偷摸摸躲着干,但是他也没法说服自己;为了表现犬儒学派的百无禁忌,尽情拥抱狎昵,还要摹仿几下色情动作才使心情得到满足;他想他们还是需要找个隐蔽的场所,来发泄怕羞心理压抑下去的东西。这是他对犬儒学派的荒淫没有足够的认识。戴奥吉尼兹当众进行手淫,他还对旁观者声明他抚摩那个玩意儿可使小腹陶醉。有人问他为什么在大街上而不找个适宜的地方饱餐一顿,他回答说:“那是我在大街上就饿了。”参加他们的学派的女哲学家,也是全身心地参加一切活动,毫无区别。希帕恰同意在一切活动中遵守规章制度后,才被克拉持斯学派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