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25/27页)
不过,与罪恶感和焦虑感并存的是两样好东西——小可的消息和奇妙的捕歌机。每当他想起那台神奇的机器,就会觉得浑身轻飘飘、脑袋晕乎乎的,仿佛飘上了迷失庄园的屋顶,飞越了大白城里闪亮的塔尖。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挂蓝色百叶窗的宅子。
但与此同时,他也满心畏惧。
孤零零一个人去真是悲哀。其他人都不愿跟他一起去,就连斯奎也不例外。虽然哥布林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但亚瑟觉得哥布林心肠不坏。他为哥布林感到难过,总是忍不住想起他。
亚瑟走到臭水桥,付了过桥费。一切还算“顺利”。毕竟,猴子“只”冲他尖叫了五次。但他跟弗洛普警官打招呼的时候,警官并没有客气地回复。他的视线穿透了亚瑟,仿佛他是个透明人。
奇怪,亚瑟心想,真奇怪。
他走进石头大宅,把其他念头全都抛在了脑后,很高兴能再听见捕歌机的声音。他把鸡毛掸子扔在门厅,直奔楼上,很清楚自己这回想听什么。
摇篮曲。他深藏心底的那首歌肯定是摇篮曲。要是能找到那首歌,也许就能揭开谜底,弄清他究竟是谁。
但找出正确的摇篮曲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显然,世上有无数摇篮曲。他检索目录,但曲目似乎无穷无尽:顽皮宝宝摇篮曲、甜美宝宝摇篮曲、刺猬摇篮曲、困倦狐猴之歌、困倦树懒之歌,还有C、D、E调的儿歌,诸如此类。亚瑟沮丧地直摇头。最后,他把范围缩小到了一只盒子,标签上只写着“摇篮曲”。
亚瑟摆好圆筒,拿捕歌机的大喇叭罩住头,把手摇柄转了三圈。音乐盒发出的叮咚声伴他酣然入梦。
那很像他以前做过的梦——他的噩梦——只是这一回并不恐怖,至少恐怖的场景还没出现。那是他在梦里经常看到的地方,但如今一切变得无比清晰。他看见一幢白色大宅的后院,还有一片树林。在梦中,飞禽走兽没有跑开,而是向他走来。其中有兔子和松鼠,小鸟和老鼠,甚至还有一只狐狸!没有熊熊燃烧的火柱,只有繁星点点的夜空,还有一轮金黄的圆月。一切都是那么美妙祥和。他能看见远处高塔和尖顶的轮廓,那是光明镇的天际线。
在梦中,他抬头仰望繁星。有人正抱着他,摇晃着哄他入睡。他知道,不管那人是谁,马上就要唱起音乐盒里的那首歌了。
但他没能听见那首歌,也没能看见歌手的脸,因为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将他从梦中惊醒。他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窃窃私语。他掀开捕歌机的大喇叭,向外窥视。说话的是三个家伙,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得吓人。
“你们俩从前往后搜,我从后往前。”其中一个家伙说。另一个答道:“好的,歪尔。”第三个接过话茬儿:“我俩能搞定的。”
歪尔、马格和奥立克?他们来这里干吗?
亚瑟吓得汗毛倒竖,冲进放黑盒子的壁橱,疯了似的寻找藏身之处。可壁橱里的搁板太窄,抽屉又太小,没法儿躲进去。他冲出去,打开右边的壁橱,钻了进去。里面又黑又乱,正适合藏身。橱门内侧的钩子上挂着一把钥匙。他把自己反锁在里面,钻到角落里的毯子堆底下。
他静静躺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歪尔、马格和奥立克在楼下翻箱倒柜,乱扔东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每隔一阵子,歪尔就会对其他两人发出嘘声:“赶紧地,找到它,你们两个白痴!”
亚瑟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翻完一楼所有房间,就上了二楼。他们翻找柜子,拽出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扔在地上,在上面踩来踩去。他们显然在找某样东西,但纯粹为了好玩,顺道把其他东西也毁了。亚瑟听见他们说“瞧瞧床底下,你这呆子”,要不就是“嘿,那里我已经找过了”。
歪尔、马格和奥立克开始上楼梯,朝三楼走来。
他们进了音乐室,把乐器统统扫到地上,左摔一样,右砸一样。亚瑟听见那一摞小钢琴跌落在地,摔成碎片。他们抡起小提琴往墙上砸,把竖琴一脚踹下楼,把手摇风琴摔成千万片。然后,他们来到了放捕歌机的房间。
“嘿,瞧瞧这是啥。”歪尔的声音冷酷无情。
“肯定就是这个了,”奥立克说,“她说有个大喇叭。不过要打赌的话,我倒觉得这个没啥了不起的。”
亚瑟听见歪尔给了奥立克一巴掌。“白痴,管你咋想呢!咱们赶紧找图纸,然后离开这儿。”
亚瑟躲在毯子底下直发抖。为什么?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问,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捕歌机!要是他们毁了它怎么办?要是他们毁了我怎么办?
此时此刻,歪尔就站在亚瑟藏身的壁橱外面,摇晃把手。“门锁上了,肯定在里面。”歪尔说,“老子会弄开它的,要是有必要,就一脚踹开。”亚瑟躺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毯子底下实在太憋屈了,他连喘气都困难。歪尔在外面拼命踹,橱门剧烈颤抖。还好奥立克救了亚瑟一命,他在另一个壁橱里大喊:“找到了!在这儿呢,伙计们!就在眼皮底下!”
“拿给歪尔,你个白痴。”马格说。亚瑟听见他们叽叽咕咕,拉拉扯扯,像在玩拔河。
“知道啦!别那么讨厌。”
“你才讨厌呢,就像昨天——”
“你俩能闭嘴不?”歪尔说,“好了,快把图纸拿来,不然有你俩好果子吃。”
他们仨在另一个壁橱里翻看什么东西。“没错,”歪尔说,“肯定是这个。她说是长长一卷,外面绑着蓝丝带。这肯定就是图纸了。真不错,棒极了。她会高兴的。你们可以再玩一分钟,然后咱们就离开这儿。蓬嚏说他会在地下室等咱们。咱们怎么来就怎么走,从下水道爬回去。”
“下头的管子害得我起鸡皮疙瘩。”马格说,“我差点儿卡在里头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现在我屁股还疼着呢。”
“老子才不在乎你屁股咋样呢。”歪尔说。
“呃,我不喜欢给‘喷嚏’当奴隶。”
“我也是。”奥立克说。
“记好了——你们为院长工作,不是‘喷嚏’。再想想那些额外的奶酪。”歪尔说,“还有她答应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