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28/29页)

老五摘下帽子,垂下头:“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伙计们,你们安息吧,安息吧。”

亚瑟想起,老五说过,一到四号都有人占了,他只能是十三号,因为那些号码永远属于老五的哥哥们。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了。

老五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然后伸手搂住亚瑟,说:“你大概也遇上了一样的事。你说的那条街——廷塔杰尔路——我打听过了,他们说也搞过驱邪仪式。你那时肯定还是个小宝宝呢,可怜的小家伙。我猜,住在这里的人,肯定也像威尔弗雷德一家保护我一样保护过你。他们肯定是好人,很勇敢。”

他们两个站在原地,默然不语。过了好一阵子,亚瑟才开口:“老五,我们能去后面看看吗?我想,我们一家住在那边,在这房子后面。我不确定,可……可我想,我们住在一棵树里。”

他们绕到废墟后面。皑皑白雪之下,有许多烧焦的树桩,其中有一棵歪倒的老橡树。

两个伙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在那儿。

亚瑟想春天再来,到时候大地就解冻了。如果他四下挖挖看,说不定能找到埋在地下的音乐盒。

但也许贝莱沙说得对。他想起了飞越地下迷宫时夜鸦说的话:“你已经有你需要的一切了。”

她说过:“除了一样东西。但那个我给不了你。”

他现在知道了,贝莱沙说的是他的歌声。

亚瑟挥别了廷塔杰尔路十七号,挥别了他早已失去的家人,挥别了勇敢保护他们的人类一家。

“你能陪我过桥吗?”亚瑟问。他浑身发抖,只想回菲比家,跟小可和其他人一起待在壁炉边。因为他知道,现在菲比小姐家就是他的家了。他希望能一直这么继续下去。

“我会陪你回去的,小子,走吧。”老五说。

回到菲比家后,亚瑟再次邀请他的朋友留下喝茶,可老五急着回迷失庄园。他说,吃圣诞大餐之前,他还有好多事要做。“下回吧,伙计。我喜欢串门、喝茶聊天。”

亚瑟问他圣诞夜准备做什么大餐,但老五还没开口,他就知道答案了。除了国王汤,还能有什么呢?

“对了,尖牙——噢,我是说亚瑟——那只大夜鸦后来怎么样了?”

“我都忘说了。贝莱沙,就是那只夜鸦的守护者,回到了她住的地方。你知道的,她负责守护阴暗镇的墓地。她的视力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但丽奈特说她现在应该已经好多了。”

“她是怎么回去的?”老五问。

“这才是最棒的部分。”亚瑟说,“她是唱着歌飞回去的!我猜,夜鸦就是这么找路的。对他们来说,天空就像一幅看不见的地图,由歌曲编织而成。至少她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们还用小可的信鸽保持联系——噢,对了,它现在好用多了。贝莱沙说,从现在开始,她也会试着守护生者,而不仅仅是死者。老五,地底下有好多混血种,希望有一天他们也能重获自由。”

“希望吧,”老五说,“那样确实不对。”他们俩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老五才开口:“孤儿院里的那些小家伙呢?他们都还好吗?”

“噢,他们都挺好的。当地的农夫收留了他们。还有菲比,她也收留了好几个。”

“那是皆大欢喜喽,就像俗话说的那样。”老五说,“有件事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他咯咯一笑,“我打算去找那个橘色头发的婆娘,还有那只绑走我伙计的臭耗子。我搞了个新业务——老五私家侦探社。听起来咋样,小子?我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找斯奎。他现在不知在哪儿,我打算找到他,带他回家。老天保佑,说不定咱们还能找到哥布林呢。”

亚瑟脸色一黯。每次想起哥布林,他心里还是不好过。

“别哭丧个脸嘛,小子!咱们会找到他的,我肯定。给我打打气,行不!这才乖嘛。”

“我当然会啦。”亚瑟露出微笑,“等下次见面,我们再好好干杯,敬全新的开始!真的,我觉得你的计划棒极了,老五!还是应该叫你大侦探老五?最棒的私家侦探老五,万岁!”

两个朋友又拥抱了一下,戴高礼帽、穿燕尾服的耗子就转身回家了。

光明镇的夜幕降临后,亚瑟和朋友们一起围坐桌边,其中既有新朋友,也有老朋友:菲比小姐、她的好友皮奇先生——一位年届四十、彬彬有礼的男士,肤色黝黑,留着短短的黑胡子,丽奈特、小可和皮维尔——他晚饭吃得太饱,正蜷在亚瑟的衬衣口袋里打盹呢,还有鲁弗斯、史努克、奈杰尔、内斯比、蒂泽尔宝宝和不少来自孤儿院的混血种。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不过第二天还会更满,因为松果一家和皮维尔一家都会来过节。

大家刚刚吃完圣诞大餐,亚瑟帮丽奈特收拾桌上的碗碟。忙完后,他就坐在了皮奇先生身边。屋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那么舒适。壁炉中火光熊熊,房间里烛光点点,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也洒下柔和的光芒。

菲比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噢,克拉米!我可怜的克拉米。”她边说边用餐巾的一角按了按眼睛,“过节总是让我伤感。”

亚瑟还是很难接受她跟杜疮小姐长得那么像——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杜疮小姐的脸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暴躁易怒。亚瑟很感激菲比没有戴高耸的橘色假发。跟她妹妹不一样,菲比不是光头,而是满头红发,虽然如今已经掺杂了缕缕银丝。

菲比站起身,走到窗前说:“她在哪儿呢?我好担心她被烧死了!她那天都没回头看我一眼。我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噢,我真难受!”

“阿门。”皮奇先生说。他双手交叠,搁在桌上,转起了大拇指。亚瑟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修长而优雅的手指。“阿门。”他又说了一遍。

菲比转过身,紧紧盯着他,“怎么了,皮奇先生?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这样拐弯抹角的最烦人了。”

菲比坐下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亚瑟早就习惯了两人互相抬杠,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菲比和皮奇先生相识多年,显然是非常亲密的好友。

“恕我直言,亲爱的。”与菲比隔桌相望的皮奇先生说,“我只是不大明白你为啥要说‘可怜的克拉米’。我是说,你妹妹折磨了那些可怜的小家伙那么多年,嫉恨你的时间比那还要长。她派小流氓进到你家,偷走了你最心爱的东西——你爸爸的天才发明,还毁掉了其他东西——然后跟那只坏耗子一起逃跑了。我倒要问问你,她有什么好同情的?当然了,我不是有意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