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39/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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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折磨
施瑞德上校满意地观察到,路卡什中尉脸色苍白,眼睛下出现了很大的黑圈。由于尴尬,他回避着上校的注视,却又反过来像是在研究什么似的,偷偷瞅着军营兵力的部署计划——那是办公室里惟一的装饰。
施瑞德上校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几张报纸,有些文章用蓝色铅笔勾了出来。上校再仔细看了看勾出的地点,望了望路卡什中尉:
“那么你知道你的勤务兵帅克已经被逮捕,很可能要送上军事法庭了吗?”
“知道,长官。”
“当然,知道并没有解决问题,”上校强调,欣赏着路卡什中尉苍白的面孔。“你那勤务兵的整个事件震惊了当地社会。在这个事件里你的名字也上了报,中尉。师部已经给我们送来一些材料。我们这儿也有几份报道这事的报刊。你可以给我朗读一下。”
他把勾出文章的报纸递给了路卡什中尉,于是中尉开始以机械的调子读了起来,仿佛是在读幼儿初级读物里的话:“蜂蜜比白糖更容易消化。”
《我们未来的保证何在?》
“读的是《佩斯使者报》吗?”上校问。
“是,长官,”路卡什中尉回答,于是读了下去:
“战争的指挥要求奥匈帝国子民各个阶级间的合作。我们既然决心保证国家安全,各民族就必须互相支持,而我们的未来就存在于各民族在情感上的发自内心的相互尊重。基地是我们光辉军队的政治脉搏和后援脉搏所在之处。基地不团结,在前线不懈挺进的坚强战士就不能作出最大的牺牲。如果部队背后还存在意图破坏国家整体的因素,其恶意宣传就会破坏作为有机整体的国家的权威,在帝国各民族的社群间播下不和的种子。但是,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却有一小撮人出于地区沙文主义的动机,妄想破坏本帝国各民族间的团结与协作。对于他们我们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必须给罪恶分子以正义的惩罚。他们只为了剥夺我们帝国整个的文明和文化遗产,想攻击帝国,却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和目标。这种病态心理并无其他目的,只是为了破坏统摄各族人民心理的大团结。对此种令人恶心的心态的爆发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们已经多次抓住机会在本报呼吁军事当局对捷克团队的个别人进行最严厉的干预。这些人无视团队的光荣传统,以其毫无意义的蛮横行为在匈牙利城市里挑起对整个捷克民族的仇恨,而捷克民族总体来说却是清白无辜的,是坚定地站在帝国利益一边的。这一事实已由一大批杰出的军事人物所证实。在其中我们想起了拉杰茨吉元帅和许多奥匈帝国捍卫者的光辉形象。跟这些灿烂的星群相反,在捷克的无耻的乌合之众里却出现了几个流氓,他们受到自己最卑贱的本能的驱使,利用世界大战的机会自愿参军,却在帝国各民族的团结中挑起混乱。对某某某团在德布瑞岑的嚣张行径本刊已经吁请过注意。他们那可耻的过分行为已经引起布达佩斯议会的批评和谴责。他们的团旗后来在前线……(删除)。谁应为那嚣张的罪行遭到良心的谴责呢?……(删除)。是谁驱使捷克士兵干出……(删除)?这个外来的害虫在匈牙利祖国的无耻行径在季拉丽西达案件里表现得尤其充分。季拉丽西达是匈牙利在莱妲河上的前哨。某些来自莱妲河上的布鲁克附近军营里的人袭击和折磨了当地的商人玖拉·卡孔依先生。他们属于什么民族?调查这一罪行,敦促军事领导提供情况,显然是政府当局的责任。军事领导肯定必须关心这一问题。我们要求知道路卡什中尉在这一前所未有的煽动反对匈牙利王国公民事件里所扮演的确切角色。本刊的地方记者告诉我们,这位军官的名字因与最近事件的关系而在城里四处流传。记者已搜集到有关整个事件的大量材料。这一事件在当前的严重时刻是一桩轰动的丑闻。《佩斯使者报》的读者肯定将继续关注调查的进展,而我们也乐意向读者保证对这一极其重要的事件的细节进行报道。不过,我们还期待有关季拉丽西达反匈牙利人事件的官方讯息。很显然,布达佩斯议会将对此一事件进行处理,以便从此一劳永逸地确立一种观念:不容许在上前线途中路经匈牙利王国的捷克军人认为圣·斯蒂文王室的土地已变成他们的合法财产。不过,如果该民族的任何代表(他们在季拉丽西达如此杰出地代表过本王国各民族间的伙伴关系)对这一局势尚未能理解的话,他们最好是保持极端的沉默,因为在战争时期,这种人是会受到子弹、绞架、监狱和刺刀的教训的,也会学会服从,让他们的行为从属于我们共同祖国的最高利益的。”
“这篇文章是谁签发的?”
“贝拉·巴拉巴斯,长官。编辑,国会议员。”
“他是个臭名昭著的流氓,中尉,但是在文章送到《佩斯使者报》之前已经在《佩斯新闻》发表过了。现在请你给我读读索菩隆的报纸《索菩隆记事报》的文章,是匈牙利文的官方译本。”
路卡什中尉朗读了这篇文章。文章的编辑费了很大力气保证突出了以下的一大堆词语的杂烩:
“对于国家智慧的要求”,“法律与秩序”,“人类的堕落”,“受到践踏的人类尊严与感情”,“食人生番式的放纵”,“对人类社会的大屠杀”,“一群兵痞”,“幕后操纵分明可见”,如此等等,仿佛匈牙利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最受到迫害的成分。仿佛捷克士兵来殴打了编辑,在他痛苦得号叫时用靴子踩过他的肚子,而为人用速记记录下来了似的。
“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情节为某种危险的沉默所掩盖,对此尚无人披露。”这是索菩隆的日报《索菩隆日报》的哀号:
我们都知道捷克士兵在匈牙利和上前线是怎么回事。我们都知道捷克人干了些什么事,这儿出过些什么事,捷克人的情况如何,幕后人是谁。当然,当局的警惕放到了其他的重要问题上。但是那也不能够脱离了局面的普遍控制。这样,这些日子在季拉丽西达发生的事才不至于重新出现。本报昨日的文章有十五处被删除。因此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申明:即使到了今天,从技术背景上看,我们仍然没有找到多少用以仔细处理季拉丽西达事件的理由。我们派出的记者现场确认,整体而言当局对此次事件是表现了热情的,调查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惟一的怪事是在这整个大打出手事件里有些参与者至今仍然逍遥法外。尤其是某一位先生,据云在军营仍然使用着鹦鹉团队〔61〕的标志,没有受到惩罚。此公的大名前天已经在《佩斯使者报》和《佩斯新闻》上披露。我们指的是捷克沙文主义者路卡什。此人的蛮横行为将成为本杂志代表格扎·萨凡玉质询的主题。格扎·萨凡玉也代表了季拉丽西达地区。